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职业抢热评》作者:明蒿/七月半   内容简介:   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文案:   你不知道,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1   “我是你的小白菜”几字成功引起了宁远的注意,原因无他,这个微博ID画风太特么清奇了!   手机广告下面   ——“远远,你不爱我了吗,说好了一生一世诺妖姬,你却偷偷换了爱疯7[心碎]”   冰淇淋广告下面   ——“远远,那一年你说你只会给我剥莲蓬,没想你转头就送她冰淇淋[心碎]”   汽车广告下面   ——“远远,你曾说会带着诗和我去远方,为什么只带上了诗和屎黄屎黄的贝时捷,飘零在风中寂寞如雪的我你看到了吗[心碎]”   ……   宁远看得直乐,完全当成了段子来看,这人戏精附身,脑补一出大戏也不容易。   他一路看下来,乐完了才发现不对。   他拿着手机从最近的更新一直翻到四年前他刚出道时那条。   那是一条很不走心的动态,带着浓浓的年少不懂事时看似高冷实则中二的风味。   ——【大家好,我就是宁远。】   在人气尚不够盛的时候,短短七字下面就已经是高达一万的评论,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点开看到那一瞬间,还是被惊住了。   排第一的赫然就是这位“我是你的小白菜”。   评论时间显示是四年前,内容十分简单,和这人在其他评论下面的戏精画风完全不一样,他只留下了一个简单的“太阳”符号。但光这一个符号,就奇迹般地被赞了七百多次,还盖了一百多层的楼中楼,活生生把这颗太阳顶上来普照众生!   宁远是真的震惊了,比当年一夜涨了三百万粉更震惊。   “我是你的小白菜”如同游走在微博的鬼魅,抢占了他几乎所有热评,战绩更是十分稳定,他一路看下来,此人最不济也是个热评第三!   他出道四年,微博关注人数已超三千万,是当之无愧的流量担当,“我是你的小白菜”能保持如此战绩,宁远也不得不说个佩服。   小白菜四年如一日的热爱,伯乐一样的慧眼,把宁远这个饶是在娱乐圈混迹时间不短的前辈也感动的稀里哗啦。   得如此一真爱粉,何其有幸!   他拿着这个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手上的大号,恨不得立马发个微博把人圈出来!互粉!   不不不,宁远打住自己发痒的手,上次用大号手滑点赞某小花八卦新闻的时候上了热搜,再出啥篓子,那他估计要永远和此大号say goodbye了。   宁远当即换了小号,小号是高中时候申请的,靠着发段子吐槽,偶尔露个小侧脸,至今也积累了小十万粉,俨然一个走搞笑路线的网红博主。   他暗戳戳点进小白菜的主页,一看,差点没把喝进口的纯净水喷出来。   这家伙眼光也太差了吧!小白菜的那张封面居然还是他出道时拍的第一组硬照中的。   一张造型非主流的过气照。   这都粉的下去,只能说是真爱粉了。   确定了粉丝身份,再忍下替他换照片的冲动,宁远点了关住,在弹出来的分类选项中勾上了特关。   是的,这就是来自偶像的宠爱。   他匆匆扫了眼上面的信息,小白菜居然还是个拥有几十万粉的大博主,比他这个搞笑网红博牛逼多了。   置顶的是一条清新脱俗的动态。   ——【我们一起做最好的小白菜*^o^*】   动态显示时间是六年前,也就是说,这条动态被置顶了六年!   宁远不得不说,小白菜此人果然长情,是个相当不错的真爱粉,等他年老色衰,也不用太担心掉粉了。   他刚想往下翻,屏幕就出现了微信视频通话请求。   宁远赶紧点了接受,自家小侄子那张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小胖脸就出现在眼前。   “哎呀小乖乖谁惹你了……”   这一接就是半个来小时,期间手机显示了两次电量不足,结果刚把小家伙哄好,屏幕就暗了,隐约可见小家伙又瘪起来的嘴巴。   这可不怪叔叔诶,叔叔就一个手机。   宁远叹口气,被这一打岔,也忘了回去视奸小白菜。   他这两年红了,歇下来的时间不多,这次的两天假还是死皮赖脸撒泼打滚求来的。以前年轻,有点时间就想打游戏,现在,有时间,就抓紧时间睡觉吧。   2   午夜两点,电脑蓝光映照在一张俊秀的脸上,他眼下青黑,脸色苍白,熬夜的过后憔悴一览无遗。   程钥把最后一条信息在微博上定好时,往后一躺,瘫倒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秒睡。   迷迷糊糊之际,枕头旁边的振动又把他惊醒。   程钥摸出手机,也不知是被手机光晃到还是被内容惊到,眼睛眯了起来。   他面容冷静地迅速打下一串字,然后切到微信群聊。   “友军出动 6号博”七字一出,立马有人扔出一个OK的表情包。   第二天的微博热搜榜有如被炸开来,排第一的搜索后有个红到黑的“爆”。   #宁远公布恋情#几字挂在榜上居高不下,营销号大规模造势,粉丝疯转,吃瓜群众留爪,半夜三点的一条微博,引起了全民热议。   【爱你,是我能坚持最久的一件事。别问多久,你知道是一辈子。】   就在女友粉哭红了眼,姐姐粉送完了祝福,脑残粉快要冲出屏幕扯出那个小妖精,事情的发展出现了逆转。   下午四点,宁远转发了一条微博,只用了一个[酷]的表情。   转发的微博赫然是他即将上映的电影宣传海报。   黑白风的海报最顶上,文案不就是这句引起轩然大波的暧昧言词。   高!   这宣传做的大胆,一不小心就能成宣传事故!   好在宁远脑残粉女友粉居多,等大家反应过来,叫好的比叫衰的多了去了。   眼见着舆论平息,宣传的效果也达到,那边经纪人和宣传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这原本只是个备选的方案,效果肯定是能预见的,但风险太大,团队到底是犹豫。   然而提出这个想法的宁远无比坚持,他们原本不想同意,无奈那家伙也是个执拗的,大半夜的还是发了,一通电话告知,怎么着,还不得忙着跟上。   所幸团队也做好了准备,宣传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宁远又拿着手机刷评论,昨晚睡下的时候某真爱粉还没出现,但照他往常的作风,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热评。   他点开评论,嘴角就翘了起来。   热评第一   ——“远远,曾经的你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如今山还有棱,地离天也远,你却被小妖精勾去了,难道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心碎]”   啧啧,戏多的他这个演戏的都要甘拜下风了。   他看完了楼中楼,一溜的心疼层主,要不是他就是这男主,都要以为事实真是如此了。   服!   经纪人在他看的正高兴的时候抽了他手机。   “明早的飞机,这次行程完了回来后暂时待在A市不要乱跑。”   恩,看来是刘导的电影要到手了。   “哦。”宁远懒洋洋躺倒在沙发上。他学音乐出身,出道自然是走音乐趴,后来兼顾舞蹈,但这俩都不赚钱,也难积累人气,所以随之玲姐就给他接了两部烂电视剧,演了两部烂电影,去了三五个真人秀,他性格讨喜,又长了张帅脸,自然随之而来的就是人气飙升。这人气高是高,就是地基不实,难免落人口舌。   经纪人玲姐之前没带过红过他的艺人,知道她野心不小,却没想她胃口这么大。   啧,他是走实力派那一挂吗?那妥妥的不是啊!他演男主?简直坏人电影名声!   真不是黑自己,他打心里觉得这电影出来那就是看见导演点进去,看见主演退出来系列……   唉,算了,您高兴您随意。宁远是个乐观的,大势所趋,他懂。不可能一辈子做个小鲜肉咯。   晚上约了局,是大学里一起进了圈的朋友。大概是他们那一届的期会好,进圈的都火了,虽然人气参差,倒都是走路上能引起围观要签名的。   来的有五六个人,有男有女,一起定了个包间。   都是曾经玩的好的,三不五时就要约个饭的,一来大伙就嘻嘻哈哈的聊开了。   这回大家是久未碰面,遇到了这会儿该吐槽的吐槽,该八卦的八卦,不一会就聊到了宁远这回的热搜事件。   “玩的有点大啊远儿。”说话的是易修,宁远的大学舍友,他一双眼睛透着精光,料定了宁远必有缘由。   “啧啧,不会是真有其人,宁远这半真半假隔空告白吧。”   “……”   眼见着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宁远赶紧撇开话题,一想大家都是爱豆,倒不知道有没有像小白菜一样的奇葩粉丝。   于是他干脆就问大家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粉丝。   这一问倒是问对了,大家是喜忧参半,粉丝那可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群体,吐起槽来是无休无止。   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角落里的影视咖迟丘发声了。   “好玩的粉丝,我倒真有一个。”   “他吧,戏多,比我还多。”   “说情话不带脸红,假情话能把你都说的信以为真。”   “最有本事的吧……”   迟丘说一句话宁远心里就咯噔一声,等到最后一句出来,心已经快要跌底。   “最有本事吧,是他能抢到我所有热评,从第一条到最新一条,无一例外。”   宁远无视了周围惊讶的声音,拿出手机悄悄搜索影视咖的微博动态,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一个小时前他发的聚会照片,配图只是一杯冰啤,配字是“与老友的聚会”。   热评第一   ——“丘丘,你去喝酒又不带我,说好了下次介绍朋友给我认识的呢?[生气]”   下一条   ——“丘丘,你电影里亲她的时候想的肯定是我,你敢说不就死定了[生气]”   下一条   ——“丘丘,傻孩子啊你,打喷嚏不是感冒了,是我想你啊,哼,这都不知道[生气]”   ……   无一例外,来自“我是你的小白菜”。   宁远翻了十来条就看不下去了,手一抖,终于再次点进了小白菜的主页,随便往下一翻——   尼玛!   他砰一声站起来,沉重的矮玻璃桌都被撞的往前挪了两公分。他一张俊脸扭曲,也不知疼的还是气的。   说好的真爱粉居然特么是个某宝折扣券大触!   爱豆被假粉欺骗感情,甚至还发暧昧博溜粉肿么破!急急急!   3   宁远有气无力坐飞机去外地,有气无力录完节目,又有气无力坐飞机回来A市。   妈哒,他大概是圈里唯一一个被伪粉欺骗过感情的爱豆了。   好气啊!   气归气,他又总是忍不住用小号视奸小白菜的主页。   这天他要找小白菜,点进了自己的关注列表,一看又被惊掉下巴。   啥?!   他什么时候跟这家伙还成互相关注了?他这个号的粉丝只是小白菜的零头,没道理啊?   难不成……   他特意去看了眼自己的动态下面的评论,数量跟大号是不能比,一条博下面也就几百评论,他仔仔细细翻完,意料之中没有找到小白菜的留言。   虽然知道人可能根本看不上这号,但真没发现留言吧,宁远这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忧伤。   啧,伪粉!   他翻来翻去,小白菜主页全是折扣券的消息,也就置顶那条稍微与众不同。   他拿着手机转,手机也没锁频,一不小心就点进了置顶那条动态的评论里。   宁远眯着眼睛看了会,露出个笑来。   他拿手机切换了微信小号。寻找联系人,跳出名片后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剩下的就等着那边通过了。   他最近的通告都安排在A市,下午就有个室内综艺要去上。   节目一直录到晚上,他蹦蹦跳跳,吃吃喝喝完了,跟着助理经纪人一起进了电梯,结果里面一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虽说他是个明星吧,那也不带这么近距离的盯人吧。   旁边经纪人也发现了,咳嗽一声。那人反应过来,说了句不好意思,挪了把胸前吊着的单反掩饰自己的失态。   宁远戴了大大的口罩,扫了他一眼,只觉得眼熟,但也没放心上。   到了二楼侧门,宁远跨出电梯门,那人才鼓起勇气一样叫住他。   “你是,宁远?”   宁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感情盯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是谁?   是他消息不畅还是怎么着,最近的粉丝都这样了?好气哦,但他还是对他露出个笑,戴着口罩那人看不看得到就不是他的事了。   大概是看出来了,年轻男子见状松了口气,“我是徐卿啊!”   嗯,有点印象。   “高三三班啊,我,老徐!”   “啊,”宁远取下口罩,“老徐啊……”   “……”不记得。   “徐卿,大家叫我老徐啊!”   宁远打量这人几秒,记忆回笼。   他高三已经很少在校,大半时间忙着准备专业考试,只有三两个月的在校时间,跟班上的人接触实在不多,徐卿算是班上比较活跃的人,这么提醒倒是记起来了。   “好久不见了,同学会你也没来,大家都说现在只能上电视看你了,跟人说你是我同学还没人相信。欸,对了,下个月老班六十大寿,大家伙都商量着要回一趟,你也来吧,老班可想你了,上次聚会还念叨你来着……”   徐卿一人说个没完,宁远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愧疚。   宁远家乡在C市,大学才到了A市,他走了艺术生,跟以前的同学圈子不同,联系的也少了,入了圈更没有回去联络过感情,难为老班和这些同学还记得自己。   他就站电梯门口跟徐卿聊了两句,不一会就引起了围观,玲姐打了眼色,他才恋恋不舍地跟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出了侧门。   门口来了很多小姑娘,拉着横幅,举着他的灯牌,整齐地喊他的名字。他向大家招手,在一众应援声上车离开。   坐在后座翻徐卿的朋友圈,还是通过这万能的朋友圈才发现人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他感慨一句时间飞逝,退回聊天页面。   刚一回来,就发现顶上冒出一句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宁远心里一喜,打了个[微笑]过去。   那边半天没回复,等着等着反倒是等到了徐卿的消息。   ——邀请你加入群聊。   ——是咱们班级群,跟他们打了招呼,绝对不外传你联系方式。   宁远囧了,他这面子真大了去了。   他回了句没事,点了加入。一进群就是铺天盖地的“卧槽”刷过,然后便是一条接一条的好友申请。   宁远也来者不拒,纷纷添加了好友,在群里跟大家寒暄道歉,那叫一个随和有礼。   程钥看到消息的时候刚下高铁。   老爸站在那辆几年前买的二手大众前,看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了车站大门,过来拍拍他肩,在推搡中硬是接了东西,提着去放到后备箱,然后把人塞进后座,才开了车往回走。   程钥坐后座,拿出手机看消息。高铁上他没看消息,与外界隔绝七个多小时,一打开,微信已经是九九加。回完消息他才审了遍好友申请,对着那个“我也想做个最好的小白菜”盯了会,点了通过验证。   那边马上回了个[微笑]。   他一时不太懂这笑的含义,是字面上的还是另有深意?他正思量着怎么回复,手机上又跳出了老妈的信息。   ——回来的时候让你爸带点苦瓜。   程钥皱眉。   ——不吃。   ——吃了好,下火。   ——不想吃。   ——你这孩子,记得跟你爸说。   ——不。   ——水开啦,不跟你说了,对了,不带回来就别回来了[微笑]。   恩,这个表情熟悉。   于是某个被迁怒爱豆就这么被无视了。   半途的时候老爸去买苦瓜和豆瓣酱,程钥坐车里等人,中间有人来敲窗户,他并没有发现,直到车身震动才反应过来。   他跟人对峙,既不出声也不下车,长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老爸赶回来跟交警交涉,程钥一直坐后面看他们说话,没动作也不吭声。   老爸解决完了坐进驾驶座,回头望着他,说没事,停久了,下次注意就行。   程钥点点头,继续摆弄手机。   他们家是一套半新的商品房,两室一厅,客厅中间的圆桌摆了凉拌皮蛋豆腐,清炒空心菜,莲藕猪蹄汤,凉拌猪耳朵,爆炒鸡丁和一盘水煮白肉,桌上还有三个小碟装的是自家调的辣椒酱。   老妈拿着苦瓜又去做了个苦瓜炒蛋,三个人,一大桌子菜。   老妈给他夹菜,他给老爸夹,老爸给老妈夹。一圈下来,三人都没吃倒是先笑了。   他真的好久没回来了。   4   宁远走了个过场,试了戏之后就在家研读剧本。   本子没翻两页,手脚都闲不住了,一会拿着手机翻翻,一会又拿个零食吃吃,想起自己几天没去微博溜达了,登了大号,拍了剧本上一段搞笑的台词上去,一方面以示自己是个敬业的爱豆,一方面也想钓钓自己某个伪粉。   一分钟过去了,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了几百,五分钟过去了,评论已经上千。   然而某个理应出现的ID却依然没影。   不应该呀。   宁远安慰自己,小白菜可能淹没在表白大军里了,水军还没出动把他顶上来。   他等!   不就是爱豆等个伪粉的热评,他等得起。   这一等就是从中午到晚上,宁远这个望眼欲穿,心如死灰。   人呢?!去哪了?!   他气得零食都吃不下了,然而随即念头一转,他眼睛一眯,便点进了迟丘的微博。   最新一条是昨天发的。   【家里的猫咪咬坏了拖鞋,你们说咋办】   热评第一   ——“丘丘,你看着办吧,那可是我最爱的一双鞋,选我还是选它?[生气]”   “啪嗒”一声,宁远手边没开封的薯片包装袋爆开来。   假爱豆都没法当了!   程钥手机被没收后只能躺床上睡觉。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还真有几年没过了。   晚上的时候老妈拉他去跳广场舞,老妈的威严不是他能顶住的,只能跟着一起去。   临走之时,沙发上的老爸挺起身向他投来了交接奥运火炬成功的满足眼神,拿着手机冲他挥挥手,惬意地又躺了回去。   被老爸坑了。   程钥抿抿嘴,顺从地跟着老妈出了门。   广场上那叫一个人山人海,震耳欲聋,这两天他几乎没出过门,因为耳内发炎,助听器也有段时间没戴了,倒省去魔音绕耳的困扰。   旁边有家露天茶馆,多是老头子坐着喝茶下棋唠嗑的,老妈见缝插针,把他塞一空位上就自去玩耍了。   程钥满脸无奈,旁边的位置上还摆着两女包,这桌一看就有人。他起身想走人,   却却看到端着茶点过来的女生面带疑惑地端详他。   “你是……程钥?”   程钥看她,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却见那人先道:“你……好久不见了啊!”   程钥只是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便去了广场舞专用广场。   这里人很多,除了跳广场舞的大妈,还有各种卖小玩具,小零食的,他能看到,能闻到,唯独不能听到。   老妈在队伍第一排,看到他还擅自改了动作冲他挥手,他笑了下,干脆坐在花坛边看这些青春活力无限好的大妈们热舞。   回家的时候他悄悄把手机顺了回来,拿到手机后,首先是去检查了这几天的热点。果然,错过了宁大V的动态。他第一时间去补了,然后去群里发动水军,不出意料的话明早就能看到他排在第一。等一一回复完这几天累积的消息,他才起身去洗澡。   回来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了添加好友的提示。   程钥点了添加,分类加入了总人数还是两位数的同学组。   那边很快来了新讯息。   ——晚上好[耶]   程钥盯着看了会,回了个笑脸。   ——你现在在C市工作?   ——没有,在A市。   ——哦哦,那你是回来休假咯?   程钥看了会这条信息,想,大概也算吧。   ——嗯。   ——哎呀那有空出来玩嘛,我们好久都没聚过了。   程钥对这突如其来的熟稔有些不知所措。屏幕对面的女生是他高中同桌,算是少数和他交情较深的同学之一。   但也只是较深,远没有达到呼朋引伴出游的程度。   他还没回话,那边又来了消息。   ——对了,我先拉你进我们班群吧,下个月老班做寿,大家都必须来的[嘿哈]   程钥看了,手速突破天际。   ——不用,不用拉我进去   ——啊??!为什么,你不是又不打算参加班级聚会吧,这回是咱们老班六十大寿诶[难过]   程钥太阳穴突突的跳,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要怎么说……   ——你可不能这样啊,你不知道,当年老班私下可是特意嘱咐过我照顾你,想当初他对你多好你可别说不知道[左哼哼]   程钥无比后悔今晚跟着老妈出去,这些事,这些人,他记在心里就够,实在不愿意面对。   ——唉,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可是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老班?不想同学们?   不想吗?大概还真没几个值得想的,不过,再没几个也确实是有的。   ——这回大家聚的全,说好了有事的都请假来,没事的更没话说,那是务必到,这么多年,也就给老班这一个惊喜了。   程钥陷入沉思中,都到的话,那他会去吗?   ——前两天徐卿找到了宁远,没想到我今天就找到了你,看来这回咱们集齐全员有望![奋斗]   他盯着那两个字久久回不过神,是那个人也会去的意思啊。   他捏着手机久未动作,终于,在屏幕暗下后,他迅速按下开锁键,像是下定了决心,在屏幕上输入几字。   ——我去,你到时候跟我说就好,就不用拉我进群了。   那边大喜过望,连发了几个么么哒过来。   ——我就知道你还是一样的好说话!晓得单约你也约不到,也不说客套话了,我们就到时候再见!但是一定要保持联系啊!   程钥脸上露出一个淡笑,但很快又皱巴起来,喜悦与紧张在心头交织,让他既觉得过于草率地做许下了承诺又莫名地早早就开始期待。   真是难熬。   宋容容很快就在群里公布了这个消息,比起徐卿找到宁远的重磅消息,群里并没几个人热心程钥是不是要来,倒是班长激动了一把,班上最难搞的两个人都解决了,那剩下的就好办了。   宁远看到群里的消息的时候刚从酒吧出来,他穿了一件大码黑色涂鸦T恤,一条普通的黑色休闲裤,外加一顶鸭舌帽,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估计脑残粉都认不出来,然而这个世上有比脑残粉更恐怖的存在。   宁远对程钥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反倒是被班长的“最难搞”给看乐了,当即去群里反驳。   群里因为他的出现热闹起来,一人一句的数落他,哪还有当初一个二个膜拜巨星的样子!   宁远挺喜欢这种感觉,闲嗑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拥有一种独立的脱离另一个世界,而不必全部曝光在镁光灯下的自在。   他看手机看的高兴,一点没注意脚下的路,眼见就要踩到马路上去,随后出来的影视咖见状一把揽住他肩膀,把人带回了正道,完了也没放下手,就搭着肩一起去了停车场。   影视咖也是低调的打扮,脸上还有个大大的口罩,但他的衣服能看出身形,脑残粉也是能认出来的,更别说拿着单反咔嚓咔嚓的人了。   宁远在群里贫完了,想起今儿这事,转战某小白菜。   上次人没回他,没关系,怪他太温柔。   不来点狠的炸不出人来。   他打开某宝,被手机蓝光映照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十分钟后。   ——请问有这个东东的折扣券吗?【链接:猫尾肛塞男女用情趣用品】   我看了,发现真毛加天然橡胶的很贵哦,想要省点钱涅~   ——这款有最大号的,品质也好,尾巴和塞口粘合不错,就差一张折扣券就下单了!小白菜你帮忙找下,会给五星好评哦~   那边果然秒回。   ——好的哦~请骚等~   骚等?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好的哦~稍等   他没回答,一分钟不到对面分享了一篇集合链接过来。   ——【未成年勿进:史上最全情趣用品折扣集合】   ——您找一下哦,还有很多比您要的那款评分更高的呢~祝您找到最适合您的那一款~   宁远:?   对方是回复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不是——听他解释   ——那个,其实我没有这个爱好!是我朋友想要托我的,真的!   ——哦~没事的,我们是有职业素养的,您放心,不管是您还是您朋友,我们都不会透露半点消息出去的哦~   ——不是,真不是!   ——好的哦,我相信您,但是您其实是完全不必担心的~   并没有觉得对方相信了……宁远欲哭无泪,算了算了,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唯一得确定的是,这个号,一定不能曝光。   程钥一觉醒来只觉得天变了。   门户网站、热搜榜、新闻推送,疯了一样狂转一条八卦新闻。   【当红鲜肉夜会同性友人,举止亲密,堪比恋人】   他皱紧眉头,迅速翻看了高糊的照片,以及下面链接的一段晃荡的视频。   两人他都一眼就认出来了。   去当事人微博主页,对方还没有做出回应,但最近的那条博下面已经闹翻了天。   ——远远,祝你们幸福!   ——才明白性别都不同怎么相爱。   ——好配哦,高冷体贴影帝与迷糊帅气小鲜肉,我能脑补十万字!   ——同性恋去死!   程钥看到这条快速的滑过去,没来由的不敢多看。   老妈进来叫他吃饭,拍他肩膀也没见反应,当即被吓了一跳,起身就要出去叫老爸。程钥适时按住她手,回头冲他摆摆头,示意没事。   “又看手机,说了用多了对身体不好,给我,今天起每天只能用一小时……”   老妈碎碎念念,把他手机抽走,低下头放进围裙。他看不到老妈的嘴唇,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现在是真的听不到,也看不到了,很好。   5   宁远没想到这种八卦还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不久前还说他跟某小花热恋甜如蜜,今天就变成和同性友人举止暧昧?   恩?   他难道是这么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人么?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宁远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跑偏,赶紧拉回思绪。   他想啊,这个世界男女不能有纯洁的友谊他理解,什么时候男男也不能有了?   很显然,于他这又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影视咖十岁出道,年龄不大却已经是圈里的前辈了,但为人老派,行事也低调,鲜少有绯闻,没想不闹绯闻则已,一闹就是同性绯闻。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但评论和转载都曝出了名字,已经跟实锤没有两样。影视咖团队得力,十分迅速开始着手公关,事情曝出不过四小时就发了公告,撤新闻,降热度,宁远这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这事就几乎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叹口气,果然是别人家的团队。   但他经纪人玲姐也不是省油的,上次闹出绯闻是为了新剧着想没管,这回可真是平白无故就着了道   ,不出面不行了。   程钥是在晚上七点看到直播消息的。   老妈见他从早上就开始闷闷不乐的,吃过晚饭想要拉他出去跳广场舞,顺便散散心,添点人气,整天闷在家里可怎么行。   往常程钥是肯定要答应的,但他今天拗着性子就是不想出去。他废了老大劲才把老爸顶了出去,这工作以往就是他老爸专属的,也算重操旧业。   他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客厅,想了会,还是进屋将许久未用的助听器戴上了。   八点直播开始了。   电脑里最先出现的是迟丘。   他一出现屏幕就炸了,刷过一片的“还说这不是爱”。   无他,因为直播的号是宁远的。   程钥面无表情盯着屏幕,一分钟左右出现了另一位主人公。   宁远戴着鸭舌帽,坐到迟丘旁边,“亲密”地搂住迟丘的肩膀,笑嘻嘻地跟大家打招呼。   这个动作让程钥皱了眉头,屏幕上更是疯了一般滚动起实时评论。   直播一共半个小时,两人就旁若无直播镜头一般从头至尾聊了半小时天,天南地北,八卦时事,什么都说,唯独缺了感情私事,以至原本抱着俩人“基情四射”关系大公开想法来的路人都有些兴致缺缺。   直到最后几分钟才出现了个小高潮。直播中熟悉的微信信息提示音响起,然后就见宁远伸手拿过手机,屏幕上的人颠倒过来,瞬间,出现在无数网友眼前的就成了俩下巴加俩鼻孔。   此刻不止程钥满头黑线,守直播的人估计都无语了。   这么不要形象的爱豆也是没谁了。   “看着点路,光玩手机不看路。”是影视咖的说话声,还有衣服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程钥能看到搭在宁远肩上的手,影视咖搭了只手到宁远肩上。   “我同学居然说我难搞?我难搞吗?”   宁远的声音听起来愤愤不平,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效。   几秒钟的安静过后,屏幕里的人才恢复正常,两张俊脸重新出现。   “好了,以上就是昨晚的全部内容,我们下期绯闻事件再见。”   宁远又是笑嘻嘻说完,顺手给了一个飞吻,两人便消失在屏幕中。   一出临时还原昨晚事件的戏。   大家都看懂了,但屏幕上刷两人在一起的反倒是多了。然而前后性质已经完全不一样,前者是半信半疑,后者则是心知肚明的开玩笑。   程钥关掉电脑,取下发出嗡嗡声的助听器,耳内有些难受,但好在还能忍受。   时间虽尚早,但他却有些疲惫了,洗漱完后就上床去休息。   老爸老妈回来的时候去他房间看人,见人已经安然睡下,互相看了一眼,对望时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浓重的忧虑,那种情绪是程钥面对两人时绝不会出现的。   宁远很快就投入了新电影的拍摄。   拍摄地在D城,一个离C城不远的边陲古城。   说是主角,其实前期他的戏份并不重,于是除了每天对对戏,看看剧本,宁远最大的乐趣便是跟小白菜探讨粉丝文化了。   意识到重口路线并不适合自己,宁远第二次Q小白菜就更换了策略。   实践下来也证明,脑残粉的设定更适合他。   ——小白!我跟你说,我家爱豆收到我买的巧克力了!   ——我叫小白菜哦~德国进口巧克力很不错滴~您对您家爱豆真好~   ——是的呀,其实我家爱豆对粉丝更好!   ——小白,你这里还有什么优惠券咩,生活费告急,我要省着点花钱了!   ——是小白菜哦~优惠券你可以去我的公众号看哦~   ——哦哦,好滴!   ——小白,我家爱豆去D市拍戏了,听说那边蚊子超多,你有进口花露水折扣券吗?   ——我叫小白菜哦~进口的没有,六神有哦,打折下来只要一块八~   一瓶邮费三十~二十瓶包邮哦~   ——……   宁远挠着腿上的蚊子包,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啪啪声,一咬牙,打下   ——那给我来二十瓶?   6   程钥隐隐发觉不久前加的脑残粉可能是某家的。   6号那天宁远发了微博说特别想吃甜的,8号就晒了张他折扣券中的某款巧克力对粉丝表示感谢,10号说去了D城蚊虫多,12号就表示收到了一箱花露水。还有昨天,宁远刚说想吃火锅了,晚上那家伙又来敲他,说是要买最近很流行的自助火锅。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但事不过三。   他给对方发了折扣链接,又打下几字   ——亲,敢问,你家爱豆是宁远咩?   那边很久没回话,程钥也不急,放了手机出去帮老妈做饭。   宁远看到聊天界面那几个字,手机差点没掉下去。   咋了?他表现的很明显?这么容易就被拆穿了?   不不不。   宁远冷静下来,小白菜不过是怀疑自己是宁远的脑残粉,又没有说他就是本尊,瞎担心个什么鬼!   他想了会才回复道   ——是的呀!我家爱豆又高又帅对粉丝还特别好!是本命了!   那边没回复,宁远接着道   ——郑重安利我家爱豆,一个始于颜值忠于人品的当代优质偶像!   ——粉上他,你绝不会后悔!   宁远脸不红心不跳淡定自夸,简直不要更臭不要脸。   这回没等多久那边就回了消息。   ——不用安利   宁远心咯噔一声,妈妈呀在别人家粉丝面前说不喜欢别人家爱豆不太好吧……   ——我也是他的粉哦~   完全控制不住肌肉的走向,宁远脸上已经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天啦,不要更高兴!   冷静冷静!   他也是个大红大紫的当红明星了,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吗?   况且他脑子还没坏掉,小白菜屠遍各大娱乐圈大佬微博热评的黑历史他还没忘!   他收敛笑意,斟酌半晌回复   ——据说迟丘(影视咖)和我家爱豆关系很好,上次还闹绯闻了,你喜欢迟丘吗?   那边秒回   ——不喜欢。   言简意赅!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宁远这个激动!   前段时间的绯闻使得现在两家粉丝划分成了两大派,一派是萌CP的,巴不得两人有点什么,一派是互踩的,谁都觉得对方在捆绑炒作臭不要脸。   宁远看小白菜这语气,难不成是对迟丘粉转黑了,终于专情自己一个人了?   想到此,他心道对不起了哥们,手上倒是毫不留情。   ——我知道很多内部消息,你千万别误会,他们真的是好朋友,悄悄告诉你,迟丘有女朋友的。   “哟,嘴都要咧到耳朵去了,这么高兴?发生什么好事了?”   程钥闻言收起笑意,却因为是在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心情,左侧脸颊还是抿起一个小酒窝来。   老妈也不多逗趣他,难得见他心情这么好,心里高兴,跟外面的老爸一对眼,都松了口气。   宁远对扮作自己脑残粉出来撩粉一事乐此不疲,每天跟小白菜聊天已然成为拍戏之余最大的乐趣。   要说之前宁远还有点怀疑小白菜是不是骗他的,聊久了他倒是放心下来。小白菜对他的爱好忌口、八卦绯闻可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就比如说吧,这天他刚聊起走红没多久时候的一件趣事,那边小白菜才听了个前奏就表示知道了。   那还真不是太多数人知道的事。   他刚刚进圈时候还是学生,学校还有大把课要上,经常赶完通告卸了妆顶着两只黑眼圈就去上课。   那天助理把他送到校门口,熬了通宵的广告拍摄他累得要死,一路迷迷糊糊朝着教学楼走,没想半路遇到一条半人高的德牧,迎面就把他扑倒在地。   宁远一点没防备,被摔下去的瞬间胳膊就擦破了,那狗家伙几十斤重,压人身上不是盖的。   宁远都没能叫出声来,他自己是喜欢大型犬的,要不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他肯定也养只狗了,当时惊吓是有的,但也就一瞬间,过了那个点心里大概知道这狗扑上来的时候没咬他,估计也不会怎么样。他倒是淡定下来,但是旁边来来往往的人可不淡定。   这大狗也没攻击他,把他扑倒在地嗅嗅这嗅嗅那,趴着他一个劲地舔。有人反应过来,混乱中他看到有个人想过来拉那狗身上的链子,估计是人多了起来,那狗也急了,开始吠起来,它不叫还好,一叫就吓人了。   宁远记得当时远远地就听到惊惧一声惊惧的“宁远”,那声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怎么,略略有点变了调,然后就见一个年轻男子跑了过来。宁远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但当时那人皱着眉头,不顾周围人的劝阻,非要过来帮他倒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在狗主人很快就找过来了,喊了一声那狗的名字,就摇摇尾巴扑他主子去了。   狗主人一个劲的道歉,等他处理完回来想跟那年轻男子道个谢,才发现人早不见了。   这事没曝出去,也就小圈子里知道,宁远现在能当趣事说出来,一是惦记如此一个无畏勇敢而稀有的男粉,二是必须得拿出点平常粉丝拿不到的情报来保证自己有内部消息的设定。结果这搜肠刮肚的想半天,全是小白菜知道的。   小白菜铁定的真粉,比真金还真!   宁远这边问小白菜怎么知道的,那边到第二天都没有回答。他也不是真想追着这个问题问,也就顺口一问,但看对方这逃避的样子倒让他有点好奇。   不过他的心思很快也不在这事上了。   老班六十大寿办酒席的日子马上要到了。   班长在群里天天发消息,再三嘱咐一个都不能少。   大家倒是满口答应,就是都来@他做啥。   宁远保证完了这个又要向那个保证,只盼着这日子马上到,还他个言出必践的清白。   日子过的的确也快。   老班大寿前一天宁远紧赶慢赶把自己这两天的戏份先搞定了,打算跟导演请个两天的假,谁知当天晚上赶工收工的晚,大伙都累得不行了。宁远想,那从这边过去只要个把小时,礼品礼金早都让助理准备好,他也就去个人的事,便决定第二天再过去。   没想第二天就出了差错。   程钥出发的时候雨很大,他家在城南,老班定的酒店在城东,过去还真不短的路程。   老爸昨天去了外地,原本打算早上回来的,但这会估计也被困住了,今儿是没法送他了,他也不会开车。这遥远的距离让老妈十足不放心,几次三番都想出口说句别去得了。   程钥如何不知道他妈的想法,只是,他真的想去。   他叫了车,好几分钟才有人接单,程钥给老妈看,车就在楼下。   老妈忧心忡忡放人下楼,跟着他到门口,看他撑着把格纹伞飞快地跑进雨里,开车门、关车门、离开。   这模样,就跟当年高考完他不顾家里意见非要去A市一个人闯荡一般。   7   雨下很大。车窗没关紧,雨水顺着窗沿滑进来,打湿了程钥的衬衣袖子。   蓝色的棉质衬衣晕开一团,湿的很不含蓄。   程钥关紧窗户,坐到另一边去,找出卫生纸来慢吞吞的吸水,只是劳忙半晌也是徒劳。看着那一团湿迹,程钥放弃了挣扎。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外面的水已经漫上来,尽管做了准备,从下车的地方到饭店门口,程钥还是湿了小半截裤子。   他被今天的天气磨的没脾气,总归是没有个好形象了。   大厅里有主人家在迎宾登记。   程钥看了眼自己湿漉漉的裤子,叹口气过去登记。   认出他的人是班长。   “程钥?你家伙这几年可从来不露面的啊,听许云说要不是偶遇上,说不定这回你又来不了!”   班长这话说的不留情面,程钥无话可说,只能象征性地摇摇头,虽然班长说的的确是实话。   “来,过去怎么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今天是要讨回来的!”班长还是给了个台阶,程钥点头,笑笑没开口。   登记名字随了礼,他便去了二楼大厅。几十张大圆桌被划分了好几个区域,老班带了那么多届学生,来的弟子可不在少数,今儿的阵仗可见一斑。   他们那一届在靠墙的一列,分到了四张大圆桌,算是老班带的班级里今天来的最齐全的。   程钥找了位置坐下,陆陆续续一直有人进场,原本稀稀拉拉的餐桌渐渐坐满了人。   有人认出程钥,但都是点头之交,一笑而过,各自去跟昔日好友插科打诨。   程钥原本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冷静,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比之先前,总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落座的人越来越多,那个人始终没来。   程钥只觉得湿透的裤脚越发凉,失望的情绪像是今天的大雨,无声地泼洒下来。   失望的不只是他。大厅里半数女性生物都难掩沮丧。   宁远的缺席,伤的可不止一拨人的心。   司仪把话筒递给老班,老班推迟不过,只能站起来发表讲话。他个子不高,戴着黑边眼镜,大腹便便,又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光是样貌就很得学生欢心。   老班教历史的,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又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久没听过老班上课的弟子们都感慨起来。   程钥费力的听着,只觉得上一次听老班讲话可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但他还记得那个坐在他后排听音乐的少年,午休时候曾经微微笑着分享耳机给他,听他说,里面放的是他最喜欢的歌。   只是他至今也不知道那是首什么歌。好像就是那一天他才开始接受,那只丧失听力的左耳真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直到班长的声音传来,程钥才意识到流程已经进行到班级送祝福了。   “我们班今天来齐了,哦不对,还有一个下大雨堵路上了,”哄笑声响起,班长笑骂,“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盼着呢,这天公不作美不是,咱们宁远宁大明星还得要会儿才到,啥啥就不信了?我给你们听听语音啊……”   程钥有一瞬间的头脑空白,反应过来却担心那时好时坏的耳朵这时候会突然不灵光,心上担忧,然而身子却不由自主坐直,已然是恻然倾听的模样。   很安静,大家虽在笑,却都不再说话。   “班长,我堵路上了,你跟我向老班打个迟到,我一会自罚三杯!”   是宁远的声音。带着懊恼,却又听不出几分真切的着急,漫不经心又不让人讨厌。   大厅再次爆发出笑闹声,程钥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他心砰砰直跳,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紧张,他食不知味,不知道这个迟到有多久。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厅门开了。   来人穿黑色休闲裤,白色T恤,一双长腿格外瞩目。他跨进门时摘下了口罩,尚还挂在一侧耳朵上,就毫不吝惜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吃喝正是兴头上,只有靠近的几桌人注意到,小范围地发出骚动。   宁远张望一圈,朝着老班那桌走去。   程钥遥遥盯着那人越走越近,又慢慢远去,继而低下头,盯着饭桌,越发没有食欲。   他们这桌,隔壁那桌,隔壁隔壁那桌,聊的都是宁远。   他耳力不佳,医生建议不要再用助听器后更是常常出现失音的情况,但今日却难得没有出差错,听得一清二楚,竟让他觉出些聒噪来。   真是久违的感觉。   他没有胃口,索性拿出手机摆弄。有几条新短信,无非是提醒他抢博的。他匆匆看过,只去宁远那条博留了评论,然后去微信通知水军才发现那边也有好几条未读讯息。   是宁远家脑残粉。   ——我家爱豆被困路上了!   ——该死的大雨,我家爱豆都要迟到了!   ——据说新沪高速发生车祸了!阿门,赶紧通车啊!   ——终于通了!希望爱豆早点到!   他看完之后心情兀地好转,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还有好多人,好多人还在看不到他的地方,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到了哦~   程钥坦然回了信息,言语间委婉地透露出知情人的身份。   实在太高兴了。   在脑残粉面前,冷静如他也忍不住想要小小地炫耀一下。   那边没有回消息,程钥放下手机,才发现这边又骚动起来。   班长和他一桌,站起来让人加座。   他又紧张起来,宁远走过时候带起的风扫在他身上,不是凉的,倒像是扫过满是火星的草地一般,燎烧了一片。   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边不好加座,就这里吧,加这里。”班长指挥服务人员,那加的凳子就在程钥旁边。   程钥不敢看人,却知道旁边这人大大咧咧坐下,豪气地满上了酒杯。   “说话算话,三杯啊!”   白皙瘦长的五指捏住细长的酒瓶,往算不上小的酒杯里倒酒。   明明耳力不好,程钥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他吞咽液体的声音。   接连三杯一口闷。   大伙连声叫好。   幸好只是啤酒。程钥庆幸。   宁远的三杯酒打消了在做诸位的多虑,大明星不拿腔作势,敢喝敢玩,没什么不一样的。   肚入三杯酒,大家伙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个个都站起来敬酒。宁远来者不拒,最后倒变成他挨个敬酒。   大伙没想到的是宁远竟然还记得所有人的名字。   “大头是吧!你脑壳最硬,当年成方的门牙还被你撞掉了!”   又是一通笑,叫大头的摸摸脑门,“承让承让,那是成方门牙松动!”   叫成方的听了不同意了,“哎哎,医生可都以为我磕地上了!你别赖我牙身上。”   “哈哈哈……”   “你说你是不是还撞翻过那谁的……”   程钥听着,心却不在这边。   他和大伙一样,完全没想到宁远竟然记得每一个人。   他肯定不记得他了,他,他那么没存在感,肯定不记得。   “好了好了,还有我们……”班长的话还么说完,宁远打断了,“终于到离我最近的了,伸着手累人!”   想要解围的班长提示失败,略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宁远,要不是他介绍,这里好多人都不记得程钥了,这宁远还能记得不?   “程钥,我记得我们做过前后桌,来,干一杯。”   程钥恍惚又听到什么,大概是宁远心跳的声音。   8   所谓食不知味,坐立难安,程钥算是深刻体验了。   宁远在他左手边,举杯夹菜的时候就算他埋头吃饭也能用余光看到晃过去的白色T恤,以及那偏白的手臂肤色。   太近了。   程钥都分不清到底是惊多还是喜多。   他竖起耳朵听大家插科打诨,无比庆幸今天这耳朵还算给力。   宁远不会主动挑起话头,但来者不拒,有问必答,大家玩心起来了,把最近娱乐圈里的八卦绯闻扒了个遍。   前面都还是无关紧要的绯闻,结果问着问着就到正主身上来了。   程钥对面的人咳嗽一声,不太好意思地问起宁远正在上映的电影里那小花跟他的关系。   班长打趣道:“这问题没毛病,柳圆圆是李军女神,上次去他家里,我勒个去,可吓我一跳!妈呀那一屋子海报!”   班长话一说完,宁远就放下酒杯,杯底磕在垫了桌布的圆桌上,声音不大,却让程钥一惊。   尽管知道是炒作,他一颗心还是吊了起来。   “那个啊?其实……是真的……”   桌上一瞬间静了下来,程钥第一时间居然是抬头看李军的表情。   那人咧着嘴,原本的笑意凝固,他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被惊得脸上肌肉都不受控制了,露出个滑稽尴尬的表情。   “哈哈哈,骗你们的,才出头没几天哪敢谈恋爱,再说了,就算谈了还不得藏着掖着,还在门户网站上发通告?公司怕是傻了?别担心,你女神还是你的,我不抢。”   “好你个宁远,这杯你必须给我……”   程钥放下筷子,正常工作许久的右耳出现短暂的耳鸣。   他忽然想起高二开学的秋天。   他们这一届刚刚分了文理科,班上女孩子一下子多了起来,男女比三二开的班级忽然变成了二三开,宁远桌前开始天天围着三三两两的女孩子。   那时候的宁远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女孩子的问题,他们没话找话,宁远也不拒绝,就懒洋洋聊着当打发时间。   多数时候他是绅士的,但偶尔也会像这样开点小玩笑。   “宁远宁远,听说三班的班花喜欢你诶,你觉得她怎么样?”   “三班班花?李子璇吗?”宁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一听就在知道后面的人是什么表情,八成是带着微微笑意的,“好看啊,眼睛又黑又大,头发又长又顺,悄悄跟你们,据我所知咱们班上一半男生都喜欢他。”   后面的女生没了声音,头顶吊扇的“嗡嗡”声越发大了起来。   “那你呢,你觉得跟咱们班班花比怎样?”换了个女生说话,先前说话的女生哎呀一声,似乎是不好意思,但也没说不要,一起安静下来听宁远的回答。   “我们班花?我们有班花?”   这话一出,程钥都觉得尴尬得空气凝滞了。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那当然还是我们班花好看……”   莫名其妙的想起这段往事,他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不想恰巧撞进那人的眼睛。   熟悉的眼神,带着点置身事外的戏谑,跟当年开完玩笑,被回头的他撞见时那一眼一模一样。   他匆匆别开眼,不敢再看。   饭局结束时间还早。   大家伙闹着要再聚一聚,必须再来一趴同学聚会。   一群人跟老班叙了会旧,三三两两的离开,出发去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家娱乐会所。   程钥走在大部队后面,礼貌地跟老班打了招呼打算遁走,没想却被叫住。   他知道老班应该记得他,高考时候他给老班可添了不少麻烦。   “还行?”老班说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程钥却瞬间就理解了。   他点点头,“就算听不到看唇语也行。”   老班点点头,说那就好。   他没什么好聊的,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听力原因,上了高中之后他就越来越少开口,别人以为他只是过于内向,但更大的原因其实他很难控制说话的音量,太大声还是太小声,他拿捏不准。   老班拍拍他的肩膀,他露出个微笑,跟老师道了别。   下楼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他没打算过去同学聚会,故意落在后面想趁着大家伙都走的差不多悄悄回家。   他站在酒店门口发信息,屏幕上跟班长请假的措辞还没想好,却听到雨幕中有人喊他。   那声音不大,却能在耳鸣和哗啦啦的雨声中直达他的心底。   “程钥!下大雨不好打车,坐我的车吧,他们都过去了!”   他把手机上那条未完成的信息抹掉,冲着那人点头。   宁远带了助理,一个胖胖的男生,兼职司机。宁远坐在后座,原本坐在他上车这一边,看他上来后就让到更里面的位置,两人并排坐,中间隔着不多不少的距离。   程钥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自然地坐下,心里胡七八乱的想着,一会想宁远跟他说话怎么办,他不是个会聊天的人,一会又想突然听不见怎么办……   他想很多,但现实平淡无奇。   宁远没有想说话,招呼他上来后也只是笑笑,然后就歪七扭八地靠着放在车上抱枕玩手机去了。   不一会,旁边的人“嗯”了一声,语气听起来震惊且兴奋,他余光中看到那人身姿都端正了起来,然后就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程钥感觉到手机在裤子荷包里震动了一下,但他没拿出来看,短暂的独处时间,他不想浪费。   那边似乎没回,程钥看他颠来倒去地把玩手机,略有些着急的样子。   程钥比他更关心那手机的动静,却一直不见响动。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宁远戴上口罩,助理小哥又递上一个鸭舌帽给宁远,宁远啧了一声,还是戴上,两人才一前一后下车,进了那金碧辉煌的娱乐会所。   一路沉默。宁远注意着手机,程钥注意着他。   等到了包厢,几个女生一看到宁远,便主动招手让他坐过去。宁远摘了口罩,一只手搭上程钥的肩,摇摇头,“我们男生去那边。”   “哟,还分男生女生呢!”   女生们打趣,他却不以为意,推着程钥往另一边正鬼哭狼嚎的那边去,这堆可不正是刚吃饭时班长他们一桌人。   程钥浑身僵硬,完全是被驾着往前走。   班长他们给让了点位置出来,宁远放开搭在他肩上的手,位置不多,两人只能紧挨着坐下来。   薄薄的衣料挡不住对方的体温,一阵一阵的从紧挨着的大腿上传过来,这温度让程钥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宁远注意力还在手机上,时不时噼里啪啦地打字,还带着一脸探究地抬头扫视周围的人,然而他看完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程钥自知需要转移注意力,腿上的温度快要灼烧起来。   手机中途震动了好几次,他这想起拿出来看消息。   ——啊?!你怎么知道?   ——我爱豆不是去参加老师宴会吗?   ——我思考了一下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们怕不是……   ——你觉得呢?   程钥看得好笑,他不知道粉丝之间是怎么沟通的,但他现在的确很像秀优越的脑残粉。   ——我们是同学[哈哈]   ——卧槽!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   一不小心窥了个屏的宁远觉得自己内心是崩溃的!   9   有时候你以为的记忆比你想象中更久。你比如说宁远记忆中的程钥和程钥记忆中的宁远,那就是不一样的久。   宁远很早就知道程钥,他没对别人说过,因为他那颗玻璃心吧,有点脆。   宁远第一次见到程钥是在光荣的国旗下的讲台上。   校长拿着话筒在烈日里慷慨激昂地表扬他们这一批早上六点钟的朝阳。   宁远旁边的家伙努努嘴,一脸蔑视,小声道第二批有啥好骄傲的?没错,他们这一批不是成绩最优秀的少先队员,第一批已经戴上了优秀学长学姐亲手系的红领巾,而这第二批吧,再怎么着也被打上了第二等的印记。   这年代,不要小看学生之间的阶级分别,小小年纪的他们已经无师自通学会适应社会。   不过这都不关宁远的事,学渣如他,在两天前一不小心听说自己或许也许应该是少先队员代表要上主席台发言就没安稳过。   他那是又高兴又紧张,说他学渣,其实也不至于,但那成绩也实在说不上多优秀,小学生啊,人家双满分双满分的拿,他顶多就是双九十了,那成绩实在拿不出手,但有点好的是啥——他长的好,声音亮。   小孩子倒是没有这个概念,也想不到有的特权吧就看脸上一层面皮。   宁远听到这消息那晚上,是动画片也看不进去了,玩具也不想玩了,连大鸡腿都吃不下了。   人生头一回,宁远紧张了。   宁远他妈了解自己儿子,一眼就看出来人不对劲,连哄带骗得知是咋回事,哈哈一笑就知道老师什么想法,还不是看他儿子形象好。   宁远他妈好说歹说让宁远安下心,帮小家伙写了讲稿,宁远平日也是个心大的,还真心宽了两天,谁知到了关键时刻,又怂了。   那可是光荣的五星红旗下的主席台啊!是校长发奖状给第一名的地方呢!多么光荣而伟大的地方啊!   在全校师生面前站上主席台,大概是单纯的小学生们能想到的最光荣的事情了。   整队出旗众人齐声合唱队歌过后,校园喇叭里开始响起学生们的名字,一个又一个少先队员从班级里出列站上主席台。宁远怀揣着一颗既紧张又激动的小心脏,终于也站到了主席台上。   不过名字排在后面的他,上来的时候只能站后排靠边的位置了。   他可是要当代表的啊,这个位置不太好吧?   他正纠结着,没想旁边又来了个小学生,那娃长的比他矮,比他白,比他瘦,宁远一看,哈,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他妈要看到这家伙,怕是要人一顿吃个三碗饭。   他想着想着脸上还真笑出来了,自来熟地往人家那边凑,碰了碰人胳膊就要搭讪。   谁知他还没开口,就见比他们高了个把头的学长学姐们人手一条红领巾,昂首挺胸地上了主席台。   于是刚刚放松了没一会的宁远又绷紧了神经,忐忑地迎接学长学姐们的授礼。   在他面前站定的有两个学姐,扎着双辫,戴着红领巾,那飞扬的脸,居高临下地带着自信微笑,真是……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宁远甜甜的叫了声学姐,两人也是一笑。   然后——   “你过去点,我想给这个学弟戴。”   “不要,我也想给他戴。”   “哎呀,旁边那个学弟也很可爱的呀……”   “可爱是可爱,可是我更喜欢这个学弟,他的头发好亮哦……咦,还硬硬的。”   被老妈打了一头啫喱,梳了三七分头的宁远和莫名被嫌弃的小家伙:“……”   等两位学姐商量好,宁远对光荣而伟大的少先队员那如火的热情已经熄了小半。   好幼稚。还不如他旁边的小家伙。   宁远偷瞄了一眼淡定的队友,瞧瞧,人家这不动声色面凉如水的大气,宁远甚至还能看出小小年纪的对方眼神里对这冗杂的形式主义的厌弃!   啧,这才是少先队员应有的觉悟嘛。   当然,这等觉悟太高,宁远没有。   苦苦等待发表代表演讲的他一遍又一遍地小声默背,投入到全然忘记台上进行到哪个步骤了。等拿着话筒的老师终于在最后排的边上找到了状况外的他,宁远居然生出了临阵脱逃的想法了。   妈妈呀,他记不住词了!   就在这一瞬间,旁边那人轻飘飘地朝他看了一眼,斯巴达状态的宁远神奇地接住了,莫名就地收敛住此等丢人现眼的想法!   他走到台前,拿着话筒深吸口气,开始背诵他妈给写的演讲稿。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在这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的日子,我很荣幸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此致敬礼,宣誓人:王小红……不是不是,是宁远,王小红是我妈!”   全场哄笑,宁远丢了话筒就捂脸遁逃,回到原来的站位上还没站稳,就听那边老师发令,左手边的小家伙便带头左转下台阶了。   他面红耳赤跟着前面的淡定少年,一路闷头走,差点跟着人去了别人班上。好在自己班上的损友远远地就开始嘲笑他,止住他的步子,不然还得出丑。   唉,丢人。   宁远也没心思跟人贫,他的主席台首秀太失败了。   “刚刚走你前面你那个是程钥吧?他怎么也是第二批少先队员,不可能啊!他成绩那么好!”   一开始站他旁边努嘴的家伙一张震惊脸,像是发现了什么古今奇事。这家伙老是拿双百分炫耀,宁远对他没啥好感,不过此时却对程钥两字来了兴趣。   他叫程钥啊。   不知道的时候觉得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旦知道就好像时时刻刻都能看到。   当天下午宁远就在楼梯拐角又看到了程钥。   他是个自来熟,理所当然地以为两人经此一“站”是朋友了,于是带着得体的微笑,站在一边,等待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一句   ——“程钥啊,我宁远啊,你在哪个班啊?”   宁远自己都没想到他对这些陈年往事记得这么清楚,唉,人不就是没搭理他,还自动识别障碍物眼也没抬地绕开他翩然而去吗?值得他记这么久?   甭管他给自己找啥理由,他就是记得,还记得一清二楚。没办法,宁大明星这颗玻璃心,当时可是碎的一塌糊涂,拼都拼不起来。   宁远他妈当天那衣服都被哭湿了一大片,小小年纪的他一边控诉他妈写错了名字,一边控诉程钥居然不搭理他,当然,最最让他不可原谅的,其实还是他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就怪他为什么要出丑,遭人嫌弃了吧!   唉,往事可真是不堪回首啊!   宁远喝了一口啤酒,抬起眼皮看旁边的清秀少年。他其实高中开学就在花名册上看到程钥俩字了,一时间是又惊又喜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然而等看到真人,才发现一切都过去了。   但他没再找人套近乎,三年同学交往那是真真的淡如水。   然而没想到啊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俩人竟成了这么个关系。   10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剩下三十人不到,在娱乐会所一下午,出门才发现雨又下大了。   程钥原本早就想走,但今天这一下午,旁边的宁远不知为何老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搭话,以至于他那颗摇摇摆摆并不坚定的心,终究还是屈服于美色,一熬就熬到了晚饭点。   老班打电话过来说是订了晚席,老地方。   快六点的时候班长就通知大家伙准备准备要挪地了。   程钥应付了宁远一下午,神经崩得太紧,长时间戴助听器又使得耳鸣加重,此时更是疲累不堪,深觉这甜蜜的折磨他实在是消受不起。   趁着宁远出去接电话,他找到班长,提前打好招呼一会搭个顺风车。   再跟宁远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他那小心脏真的要受不了了。   他这边打好了算盘,那边宁远却没这个打算。   宁远接完经纪人电话回来,包厢里的人正三三两两地离开,他站在拐角,一眼就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跟在一波嘻嘻哈哈的人后边沉默地走。颇有些热闹都是别人的,那人却什么也没有的落寞。   宁远忽然想起高中三年来,其实真正跟程钥对话的机会单手都能数过来。   他摇摇头,出口叫住那波人,大家伙闻声停下,他两步上去,动作自然勾住程钥脖颈,无缝衔接地赶上大家的瞎扯进度,靠着这只胳膊,硬是把局外人的程钥拉拢进来。   程钥从始至终只在那只手搭上来的时候眨了下眼皮,不动声色的功夫他修炼的已经足够深厚。   去了地下停车场,宁远便跟大伙打招呼要离开,搭着肩上的人往自己车拐。程钥被这势头搞地一脸懵,抬头看向班长,班长见了也是无言以对,这坐谁车倒不是啥大事,但程钥先前还特意来说了,联合他那性子,他心猜程钥大概是不太愿意跟宁远这大明星太过近距离接触,不过这宁远倒是看起来跟程钥关系不错,虽说是有些自来熟的嫌疑,但人不都还记得俩人是前后桌的关系,他纠结两秒,弱弱提议道,“我车还挺宽敞,要不程钥就跟我走?”   程钥听了就要走人,宁远却不乐意了,   “诶,班长你还跟我抢起人来了,我们前后桌想联络联络感情你也要搞破坏,程钥你说班长是不是欺负人了?”   感觉到手捏他肩膀,程钥偏头就对上正望着他的两只星星眼:“……”   是是是,你说的能不是?   班长:“……”   忐忑地再次共处一车,程钥却明显地感觉到宁远有些不一样。   一路上程钥都在试图忽略掉那若有似无的视线,撑了会实在不行,便拿出手机装模作样,谁知那视线越发有如实质,窥人不止还要窥屏了。   这感觉怎么说,那就好像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每天看着挂在天边的一颗又圆又亮的大星星,有朝一日却发现它居然落到你身边了,不仅如此,他还一闪一闪地跟你攀关系说,其实呀,它也只是颗会发光的石头,你看,咱俩还是好朋友呢?   不要更接地气了。   程钥这心里真是……   算了算了,他是偶像,来自偶像的宠爱,再重他也得受着。   好不容易熬到下车,几个女生见到来人就拉着去要合照了。程钥长吁口气,赶紧闪人,恍惚间听到有人说什么留座,但他耳力不佳,向来是自动过滤公共场合的声音,也就没放在心上。   上楼去大厅里,他便见缝插针去了桌快坐满的桌席,坐下才发现一个人不认识。这到好,不是自班人,省的寒暄了。   等到这桌最后一个空位坐满的时候,他正好抬头看到宁远走进大厅,那人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什么。   虽说不大可能是找他,但程钥还是心虚地埋下了头,自我唾弃自己臭不要脸。   再抬头的时候宁远已经不见踪影,程钥松了口气,一顿饭却吃的味同嚼蜡。   快结束的时候老妈给他发了信息。   ——城中那路淹了,你爸中午回来的,听交管说是晚上过不了了,你看看你那边回来是不是要经过?怪危险的,妈是想要不先住个旅馆,明天你爸来接你?   程钥皱眉,城中确实是必经之路,淹了的话……   他这边还没回话,班长就来戳他了。   ——你家是老城区那块的?   ——回去的路淹了,今晚上怕是要留一晚上,咱们这好几个都这样,现在要订酒店,你看看要不要一起?   ——就楼上,我们这边有四个人,怎么样?   ——不对,五个人,加你正好六个,订三个标间正好。   程钥想了想,回了句好,随后又给他妈回   ——不用来接,我明天自己回。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程钥又补充。   ——这里好几个人往那方向,我到时候搭顺风车。   正在输入的界面隔了好久才回了个好字。   程钥叹口气把手机塞兜里,这么多年他一个人都过来了,他妈依然不放心。   完了他下楼去找班长,远远地就看到班长一行人,看样子已经搞定住宿拿到房卡了。   程钥没注意班长的表情,走近才发现对方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直觉不对劲。   果然   ——   “程钥啊,走,咱俩2333房。”   宁远的声音穿透他的助听器,从听神经直达中枢神经系统。   啥?   11   “呃…嗯…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近处班长一言难尽,远处宁远是乐在其中。   “走,咱们先上去歇会儿,待会再出来聚聚?”   宁远提议一出,除了程钥以外,一致说好。   几个人进了电梯,诡异地沉默着分道扬镳,各自刷卡进屋。   其中尤以宁远最是迫不及待,看得班长等一行人目瞪口呆。   “宁远和程钥关系挺好啊,他一大明星,竟然还挺乐意跟人拼房。”   “今天要不是班长说,我还真没记起来程钥,这都几年没见了……”   “说起来,程钥高考还跟我一个考场来着,唉,不过听说那事之后他好像没复读,也没上大学……”   “唉我去,还有麻将机,待会来两把?”   “好啊,你可别怪我没跟你说,我外号可是雀神…”   “你睡哪张床?”   屋子里两张床,一张靠窗,一张靠墙,中间隔了一米来宽的过道,壁灯昏黄,打在公用的床头柜上。   昨天程钥还想只要能远远见上一面也是好的,谁能想到今晚就能共处一室分睡两床   他紧张的不行,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恕他没有反应过来。   见人没回答宁远也不介意,“那就先到先得,我睡靠窗的咯?”   说着就把手机什么的扔床上,人进去浴室,不一会安静的房间就响起了哗哗的水流声。   程钥后知后觉往前走了两步,屋子里铺了软软的地毯,踩上去心也是软的。   “程钥?”   撕心裂肺的声音吓了名字主人一跳。   “没有换洗衣服怎么办?我衣服都丢地上了!”   这个问题。。。   最后的结果让宁远穿酒店的浴袍,他再叫酒店服务人员把脏衣服拿去干洗。   打完电话程钥才反应过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宁远,正在,洗澡。   !!!   这澡洗的突如其来,真是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同班同学   ,同乘一车,同住一屋,还能同用一个莲蓬头!   粉丝做到他这样,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程钥极力控制住自己快要走偏的思想,然而越是控制越是不可遏制的想起一些有的没的。   你比如说上部电影里裸露的上半身,综艺里输了游戏被淋湿的西装裤……   !!!   程钥你想什么呢?!   打住打住!   正在自我唾弃之时,敲门声突然响起,算是拯救了他岌岌可危即将爆表的耻度。   酒店服务人员拿了宁远特意要求的一次性浴袍过来,程钥接过,去敲浴室门。   淋浴声停下,宁远露出个湿漉漉的脑袋,问怎么了。   “这是浴袍,你换下来的衣服先给我吧。”   程钥面不改色地说完,心里早就翻江倒海。   美人出浴啊!   宁远把衣服递出,程钥赶紧接过,手速惊人。   送走服务人员才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触感。如果没错,那刚刚一触而过的,是宁远的手。   程钥深吸口气,强装淡定放下右手,严禁自己再做出什么羞耻的行为,但手上残留的温度却像是烙在他心上,半天消不下去。   惊喜早就超过程钥能承受的范围,此时他也只能认命地祈祷,千万不要更刺激了!   宁远穿着白色的浴袍,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出门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程钥一眼,便自顾自去找吹风机。   程钥却是一眼不敢多看宁远,拿着手机刷网页,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寂静中透着淡淡的尴尬。   “不去洗澡?”宁远问他。   程钥摇摇头。   宁远没多问什么,程钥心里却有点惴惴,他的助听器一旦取下就跟耳聋者无异,睡前什么时候取就成了个问题,如果取下之后有什么情况,那……   又有人来敲门,宁远问了句便才去开门。   “三缺一打麻将,你们会不?”   宁远和来人齐齐望向程钥。   看他干什么?程钥一脸懵,他会是会,但这会耳道已经有些不舒服,他并不想玩这种少则一两小时,多则要通宵的游戏。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反对并没有效,尤其这个人还十分没有原则。   宁远一句“走走,那我跟程钥算一家”他就甘拜下风,打起精神上了牌桌。   六个人,四人分坐四家,班长不打牌,站在一边观战,宁远不会,却摆足架势搬了椅子坐在程钥后方看牌。   程钥会打麻将完全是在无数次观战中自学来的,惟有高中时候逢年过节有几把实战机会,技术不好不坏,赢钱全靠运气。   开局三把,程钥一家独赢。哪怕他打牌不贪,有牌就和,也要感叹一句今天的运气真不是盖的,想完就又是对对和,桌上一片哀嚎。   这把摸完牌他很快就又做好牌,单吊一张幺鸡,到他摸牌之时,只听一句,“我来我来!”   就见安静当花瓶许久的宁大明星,穿着浴袍风骚无比地凑到他耳侧,那温热的鼻息打在他脸上,加之洗发水的清香,简直如同迷魂药一般,一阵阵侵入鼻腔,让人头昏脑胀,不知今夕何夕。   “幺鸡。”宁远几乎是贴在程钥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和了?”   他僵着半边身子点点头,宁远就笑出声,气势十足地推倒牌面,“和了!”   是怎么跟宁远换了座,怎么又成了个麻将导师像是自动快进了一般,等他醒悟过来,宁远正拿着一张牌问他要不要。   他忙去看牌,这才发现他开始那哪里叫运气好,宁远这一上阵就是清一色的,再看桌上牌还没打几张,人就已经听牌了。   “不要。”   宁远听了往后一躺,随手把牌丢出去,软软的发梢从他脸上划过,吓得程钥赶紧往后挪了一步。   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程钥简直要把持不住。   不一会机会就来了,对家刚杠了六条,摸牌打出个七万,宁远就哼笑一声,“大头,对不住了。”   漂亮的万子一色排开,正差一张七万。   “不是吧,你家伙真是第一次打牌?”   宁远微笑着点头,“新手一个,主要是师父带的好。”   程钥本来也微微笑着,听他这么说莫名有些脸热。   谁知大伙又是一阵起哄,叫程钥把他们一起收了。   程钥嘴拙,就算知道是开玩笑也不晓得如何是好,宁远坐在前面,这时却摆出老母鸡护小鸡的姿态,“去去去,我乃师父独家关门关弟子,各位请另寻高明!”   嘻嘻哈哈一通闹,宁远却是来了兴趣,彻底抢了程钥的位置,让他看牌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开始独当一面大杀四方。   他看着看着,眼里心里都还有些不可思议的余感,谁知下一秒钟,尖锐的耳鸣就把他拉回现实。   程钥突的站起来,见众人都抬头看他,他勉强控制住自己,露出个干涩的笑,说了句去趟卫生间,便匆匆离开,剩下几人干瞪眼。   程钥回了房间,反锁浴室门,把助听器取了出来,他左耳几乎完全丧失听力,已经用不了助听器,右耳听力衰退严重,没戴助听器也几乎听不到声音,他因为之前用耳过度,一度发炎到无法佩戴,所以回C市这么久,他几乎没再用助听器,而今天,从早上一直戴到现在,实在是过了承受极限,耳鸣来得又迅又猛,几乎让他措手不及。   取下助听器之后世界安静的诡异,让他习惯了一天的热闹之后短暂的不适起来。   简单地按摩之后,他重新戴上助听器,现在还不是时候取下。   弄好之后,他一出浴室门就看到坐在房间里的宁远,问了句怎么不打牌了。   宁远说差不多了,赢了就赶紧走人。   程钥就点点头,拿着另外一件浴袍,重新进了浴室。   看着镜子里面的人,程钥想想,取下助听器。   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宁远努努嘴,示意他用吹风机,程钥过去吹头发,宁远拿着手机瞎摆弄,像是想起什么,他去群里找了一圈,才发现程钥根本没在群里。   他加程钥的那个号是小号,日常就是吃吃喝喝,从不露脸,除了头像,再没有迹像表明是他本人,而这个头像,越发显得他是个脑残粉。   他怀疑程钥加他的应该也是小号,便琢磨着找个时机把大号加上,明里暗里要两头抓。   吹风机声音停下来,宁远就开口了。   “程钥,我这里有首歌,你帮我听听怎么样?”   嗯?见人没反应,宁远又重复了一遍。   在他奇怪之时,程钥回过头来,笑了下,“你说什么?耳朵进水了有点翁翁的。”   “哦,没什么,让你帮我听个歌,我自己写的词曲,下部电影的插曲,想听听不同听众的意见。”   宁远说这话的时候发现程钥跟先前有些不一样了,要说有多不一样那倒也没有,就是好像,更专注了。   他说完还见程钥愣了一下,然后就听对方点点头,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好。   宁远略感疑惑,总觉得这个“好”有些刻意,是拿捏地恰到好处的音量,却少了点闲谈时候的随意。   12   “凉夏如水”   “想在你耳边浅浅呼吸”   “却在你身后”   “守着一个梦”   “流萤罗扇”   “对影成双”   “一转身就成过客”   C中军训十五天,八月下旬开始,九月上旬结束。   “唱一首唱一首……”起哄声越来越大,昨天因为听错号令被罚的程钥今天戴上了助听器,此时听到如此嘈杂的声音只觉得刺耳。他不喜欢戴这个东西,助听器放大声音的同时也放大了他内心的敏感,告诉他自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那种不一样赤裸裸地彰示出他的特殊,像是入校鉴定表上那几个字,特殊人群。   “宁远!出列!”   “唱一个!”   “报告教官,人太多,太严肃,我害羞!”   全场哄笑,女生们更是笑得花枝乱坠,窃窃私语,大概是没想到长了一张帅气腼腆校草脸的人居然是个逗比。   “全体坐下,放松!”教官说完也笑了起来,“现在是休息时间,允许解放天性。”   宁远挺得笔直的身体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稚气的笑。   “教官你想听什么,可以点歌。”   “你小子可以啊,那就来一首《好汉歌》!”   “……”宁远默。   “怎么,不会唱?那你们自己点,你们的欣赏水平啊,跟我不在一条线上。”   “《月半小夜曲》”有人说。   宁远清清嗓子,开口就是标准的粤语。   “依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   如泣如诉在挑逗……”   “《全部都是你》”   “我的眼里都是你   甜甜蜜蜜YOU KNOW WHAT I MEAN   对你说我喜欢你   我们一起牵手去旅行……”   ……   有的人天生就适合舞台。这话大概说的就是宁远。   晚训的足球场,夜灯打得晃人眼睛,明明该洒满全场,却成了宁远的聚光灯。   一首一首,直到最后,程钥甚至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宁远身上挂了一把吉他。   “最后一首,给大家,给父母,给生命,给爱。”大概是说的过于正式,宁远脸上挂上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   哄笑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吉他前奏响起,刻意压低的男声和入。   “e voudrais remercier ma   mиre qui m'a nourri, qui m'a puni   Je voudrais remercier Moliиre   qui n'a jamais reзyou son prix   Dans cette cйrйmonie   йtrange oщ je suis nominй а vie   Je suis йmu,   tout se mйlange,   je me lиve et je vous souris   And the winner is:   la vie,   and the winner is:l'amour”   程钥听到前面的女生说,是法语歌。   他听不懂,现场大概也没有人听懂宁远在唱什么,但宁远很投入,他脸上没有之前飞扬自信的笑,而是从始至终埋头浅唱,嗓音低沉,肃穆庄严,如他所说,唱给生命,唱给爱。   后来程钥才知道,宁远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破孩翻唱的居然是人一老爷子的歌,他找原版听,比宁远唱的好,也更有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晚上的声音有如魔咒,让他再听不进去其他。   他喜欢宁远,还是喜欢宁远的声音,不知道,大概这个人,他都是喜欢的。   程钥有时候也会想,也许是他没见识,遇到一个耀眼的人就飞蛾扑火一样扑上去,眼里心里全是他。   但他真没想过要怎么样,他恪守一个粉丝的操守,没想却整的像是个假粉,除了水军,微博上每天骂他的人不在少数。   而现在,当他的室友,当他的独家听众,成为他私人社交账号联系人之一,都是出乎他意料的。   “怎么样?”   宁远坐直了身体,眼里压着期待、紧张,是真的很看重这首歌吧。他想。   “很好听。”他说。   宁远继续望着他,他,他不知道说什么。   “没了?”   看起来有些失望,程钥心里一紧,脱口而出,“小女生会喜欢的!”   “嗯?”宁远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很幼稚?”   “不是不是,”程钥急急辩白,“很清新很好听,但是……”程钥顿了下,看到宁远严肃起来的表情,他苦笑开口,“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宁远听完,原本挺直坐起来的身子砰一声靠到床头,眉头紧皱,像是陷入沉思。   程钥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太重,正要开口说句什么,宁远却笑了。   “你说的对,我确实是没这种经验,一语中的啊。”   程钥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为了听歌他又把助听器戴上了,频繁的取弄让他耳道有些发痒,现在是迫切的想要卸下这东西来。   “这样吧,我们加个好友,之后我把改过的再给你听怎么样?”   就这么加上了好友的宁远心情稍有好转,这歌,啧啧啧,改吧。不过歌写的是暗恋和求而不得,嗯……这个问题,难不成他先去找个人暗恋一把,看暗恋对象跟别人双宿双飞再回来写?   艾玛,要不要这么虐。   “你,想睡了吗?”程钥问他,宁远看了一眼时间,才十一点,于他这种夜猫子而言,不过十二点不谈睡觉,这个时间实在早了点,考虑到对方作息不同,宁远还是点点头,抱着手机钻进被窝玩。   程钥看他这回答松了口气,关了灯上床,轻轻取下助听器,回到他寂静无声的世界。   手机轻微震动,是宁远发过来的歌曲链接。   他看了没回,而是切换账号。一切就跳出数十条消息来。   他还没看完,最上面又跳出几条条。   头像是隔壁床上那人的照片。   ——怎么样怎么样?见到偶像本人的感觉如何?   ——激不激动兴不兴奋惊不惊喜?   ——有没有感受到来自偶像的宠爱?   ——啊啊啊啊!羡慕你!快跟我说说你的感受呀!!!   连番轰炸,感叹号问号满屏,程钥觉得这个粉丝绝对比他真爱。   “很好。”发完程钥才发现如此简洁不太符合这个号的人设,于是赶紧又加了个卖萌的表情过去。   被窝里的宁远看到屏幕上那个粉兔子转圈圈的动画表情脸色缤纷,论内心戏,他是比不上他家小白菜了。   13   “这首歌要送给一个人,从今以后,我的身份不仅仅是个男人,还是丈夫,是父亲,亲爱的,谢谢你。”   此起彼伏的“宁远”响彻整个万人演唱会,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的人,他在唱歌,但是程钥一个音符,一句歌词都听不到。   巨大的LED屏上忽然捕捉到一个人像,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子,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在流泪。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听到宁远在问。   程钥从梦中惊醒,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在激烈震动,震动的触感连接到床,素来浅眠的人轻易就被震醒。   他看了一眼那手机,是宁远定的闹钟。   床上那人翻了个身,像是不堪其扰,用被子捂住脑袋,远离手机的方向,继续闷头大睡。   程钥把闹钟摁掉,想着再十分钟就叫他起床。   他进浴室洗漱,用冷水打湿脸,人立马精神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梦到宁远求婚,真是……太可怕了。   戴上助听器就听到有人敲门,他赶紧出来看床上那人,只见宁远裹着被子又翻了个身,整个人都卷进里面去,两圈过后,白色的被子成了个蚕卷样,只露出一点点黑色发梢,看得程钥都有些担心里面的人还能不能顺畅呼吸。   敲门声又响起来,眼见床上的人还想再裹一圈,程钥赶紧转身去开门。   是一张熟面孔。   “您好,我找宁远哥。”那人道。   程钥想起来这正是昨天开车那位小哥。   “他,还没起床。”程钥回头看了一眼噪音消失后继续呼呼大睡的人,跟门口小哥同时露出无奈的笑。   “嗯,宁远哥是有点赖床,所以我这工作重点之一就是叫床。”   程钥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怪怪的,不过这小哥接着又问能不能进来,打断他的思绪。   叫床?叫床……   程钥:“……”   那人一进来就拿宁远手机看,程钥想制止,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所幸他也就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果然又把手机调飞行模式了”,然后就见他俯身进行人工叫醒服务了。   程钥没什么要整理的,洗漱完毕基本就可以走人了。但他又不忍错过偶像起床的模样,于是就腆着脸皮到自己床边东扒拉西扒拉一下,正宗地没事找事。   宁远哼哼唧唧露了个脑袋出来,哑着嗓子问了句几点。   小助理赶紧添油加醋,说都要十二点了。   程钥看了一眼显示不到九点的钟表,抬头就听宁远捂着被子骂人,“听你瞎扯犊子,开除你!”   “是是是,开除开除,再不起来,你不开除我,玲姐都要开除我了!”   “玲姐凭啥开除你,你是我助理,凭啥,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宁远嘀嘀咕咕,看起来还迷糊的很,无奈话可不少。   “听您的,宁远哥,您赶紧起来吧,导演那边都打电话去玲姐那催了,您的戏份还积着呢……”   “屁,我拼死拼活赶完了戏,还不许我休息会……苦命啊,这年头睡个饱觉都是一种奢望……”   小助理回头看了一眼程钥,大概也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毕竟聚光灯下的宁远可不是这个臭不要脸的形象。   但宁远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这部片子来之不易,玲姐肯定花了大力气,这回请假他也没敢耽误进度,硬是紧赶慢赶早出晚归地把自己昨天的戏份拍完才离组的。也是赶上大暴雨,本该连夜赶回的计划才推到了今早回组。   小助理出去接电话,宁远把被子一掀,整个人呈大字状,浴袍散开露出大片胸肌。   不远处的程钥:“……”   “哎我去!”终于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个人的时候宁远飞速扯回被子。   他可是有偶像包袱的人啊!   “那什么……你起这么早啊,我先去洗漱了……”某大明星磨磨蹭蹭,力图把身上的睡衣整理地体面些,然后略带娇羞地飞速窜进浴室。   见人关好浴室门,程钥嘴角才露出个笑来。   梳妆打扮好的宁远自认又是一颗闪亮的星星,自信值UPUPUP,行走中霸气外露散发出浓浓的荷尔蒙,哪里还有早上娇羞飞奔的模样。   对于滤镜忒厚的粉丝来说——程钥只觉得捡到了大便宜,睡眼朦胧衣衫不整的宁远,是独家的。   分手的时候宁远摆了摆手机,大概是想表达要常联系,不过程钥倒是没放在心上,客气话不能当真,再说有这么一遭,他已经完胜众多脑残粉了。   回去的路上,宁大V发了动态。   ——【聚会完毕,C中12级三班——最好的班级,老班——最好的班主任。】   配图是高考之前拍的毕业照,程钥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找来的,画质渣的一笔,找个人都不容易。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程钥去抢了热评。   ——远远,你说你只有一个最好的我,没想到转眼你就有个最好的班级和最好的老班,吃醋[心碎]   老实说,在不知道小白菜是谁之前,宁远把这话当段子看,也就觉得这人戏多了一点,现在吧,每次一看到,他只要一带入程钥那张面无表情的正经脸,那搞笑指数是嗖嗖地长,不是倍数,那是真的指数级生长。   太有趣了。   宁远爱上了发微博。   14   宁远眯着眼睛躺靠在车后座,放大了手机里的照片挨个看人。那照片原本像素就不行,又搁了不短时间,还是拿手机二次拍下来的,加之画面里所有人统一的校服,男生更是清一色的一指宽的短发,辨认难度不小。   好在男生并不多,他很快就找到程钥。   那家伙居然就站在他前面,当初怎么没发现?   程钥和现在的区别不大,是清隽好看的。也许是以前的照片模糊了五官,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容易亲近许多,并没有面对面时候的清冷疏离。   宁远看了会才把目光移开,毕业到现在不过六年,时光的痕迹没有想象中深刻,他还能想起那时候的许多事,但是程钥确实这三年都没在他记忆中留下太深的印象。   因为当年小小的自尊心就错过了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啧啧啧,宁远想真是浪费三年时光啊。   回去之后很快就投入到电影的拍摄中,他不是科班出身,想要做出成绩自然要费些功夫,但是作为一个重度手机控,被勒令禁止工作时间使用手机后,那当真是度日如年。   程钥从A市回来休整大半个月,期间除了同学会和某次直播戴了助听器再没用过,耳炎终于消下去。   消下去他就被压着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   结果并不容乐观。当年没有引起重视,以至于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左耳的神经性耳聋已经无力回天。   程钥老妈听到消息当即眼泪就出来了。   程钥这么多年早就摸清楚,就算当时及时治疗又能如何,本身就是不可逆的损伤,至今也没有治愈的方法,更何况还是十几年前的医疗技术。   医生建议可以植入人工耳蜗,程钥犹豫再三,还是不顾家人阻挠拒绝了。   为此程钥老妈生了他一个周的闷气,白天不给好脸色看,晚上又默默垂泪。   程钥心里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因为耳力问题从小到大他们一个不算富裕的家庭实在承受的够多,他已经成年,后续的治疗是在不愿再麻烦家里。   就在他盘算着该回A市的时候,程钥收到来自山区里的宁大明星的主动问候。   除了抢热评和偶尔在小白菜的号上跟宁远那个脑残粉交流一下粉丝心得,再没有和宁远相关消息有接触的程钥,当即就跟脑残粉通报嘚瑟了。   嘚瑟完他才发现,完了,自己也越来越像个脑残粉了。   许是对方已经习惯了,这回只是发了个抽烟的落寞背影过来,程钥心里激动,回了个么么哒安抚对方。   宁远:……   到底是他看到的是个假的程钥,还是屏幕那方打字的是个假程钥?   宁远是实在在这山旮旯里困的痛不欲生了才萌生歹意。   他的戏份已经快要收尾,又赶上周末的时候导演临时有事,他担纲主演,自然备受优待,所有戏份都是导演亲自指导亲眼判定过关的,是以导演一走,他也就大着胆子准备要悄悄离组了,为了以防被发现,还机智地把小助理扣留下来,一个人潇洒进城了。   上次从D市到C市正赶上大暴雨,耽误了不少时间,这回回来天气不错,也没赶上过节气,一路顺畅无比,他很快就从小乡村重新进了城。   程钥提前做了些功课,知道宁远想去的那家店生意火爆,于是提前两个小时就过去排号了。然而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正赶上周末的他还是被门口像麻将馆一样热闹的场景震惊了。   这店只能人工排号,还过号不等,以至于耳力不怎样的程钥就生生站在门口等了两小时。   店里没有包间,考虑到宁大明星的身份,程钥特意等了个绿荫环绕的角落。他排到号的时候宁远还没来,只能坐在位置上干等。他发消息告诉对方已经到了,那边很快回了个OK,自信地表示五分钟左右到。   然而过了一个又一个五分钟后,程钥看对方还是没有到来的迹象。他有些坐不住了,不受控制地开始脑洞各种意外情况,心神不宁,备受煎熬。   他拿出手机,正打算问下怎么回事,屏幕上却显示正在说话。   “程钥,那什么,我迷路了,找不到停车场,那啥地图显示我就在这附近,你要不过来接我一下。”   程钥只得先点了个锅底交了定金,然后出去找人了。   对方又发了个定位过来,程钥对这一片其实也算不上熟悉,找了会没找到也只能求助路人。   宁远把车停在路边,全副武装坐在驾驶座上,戴着黑口罩黑墨镜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瞧个不停,要不是车窗不透明,他这身犯罪团伙成员打扮估计早就被举报抓捕了。   好在在交警叔叔发现他违章停车前,他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   穿着乳白棉衬衣的程钥实在打眼,他一眼就看到了。此时他正在跟一个短头发小姑娘说话,脸上露出微微笑意,那小姑娘仰着头也笑眯眯的,不一会两人说完话,小姑娘跟他摆摆手说再见。宁远觉得对方大概有些舍不得,因为程钥转身走了后,那女生还频频回头看,这含情脉脉地眼神,宁远自认看得津津有味。   他其实是很佩服程钥的,从很小的时候,对方就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那感觉因为年代是在久远,于是越发在心里发酵,以至于到现在已经很难改变了。   他有一瞬间心头忽然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倒是不知道程钥这人以后找的女朋友是啥样?嗯?以后?该担心的其实是对方有没有女朋友吧?嗯?担心?   貌似有些走偏了。   窗户被敲响,宁远回神,摇下车窗开了锁,看程钥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这边路况有些复杂,最近的停车场在那边商场负二楼。”程钥上车便道,宁远看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拿出一张手写地图,是用圆珠笔画在一张香味浓郁的餐巾纸上的。   宁远拿过去看,几个标志性建筑刚刚经过过,他记下路线,刚打算把地图还给人,就发现叠过的隔层还写了字。   电话号码?   宁远抬头看了一眼目视前方的人,咳了一声,把有数字那一面翻给他看。   “啧,出来问个路也能撞上桃花?”   15   程钥一脸茫然,把纸巾接过来,见那十一个数字上边还写了一句话。   ——小哥哥千万别当没看到啊,革命路上,我先走,你跟上   程钥:“……?”   “叫你打电话给她呢?这都看不出来,注孤生呀。”宁远一边打趣他一边把脸上装备取下来,似笑非笑的表情,外加的一脸促狭。   程钥抿抿嘴,没接话,伸手把纸巾放到前车窗下面,把画了路线图那面摊开给宁远看。   宁远见他没说话的意思,也不多说,笑着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好不容易找到停车场,宁远高高兴兴下了车就走,后面的程钥见那被随意丢在挡风玻璃下方的口罩墨镜和鸭舌帽,叹口气,替人拿着下车。   果然,这边高高兴兴的人刚出停车场就意识到自己这张脸太过招摇,刚想打个招呼回去拿装备,就见程钥化身小天使,拿着他那口罩鸭舌帽,淡定地递给他。   宁远不好意思地笑笑,装备完就哥俩好地搭着人朝目的地前进。   火锅店烟气缭绕,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宁远瓮声瓮气地感慨一句,“戴着口罩都要流口水了,这才是人生啊!”   程钥走在前面,听了没忍住,嘴角扯出个笑,谁知道正好被路过的人强挤上来的宁远看到,他当即一招锁喉杀,“你笑我?被我逮到了吧?我跟你说今天你不请客真的说不过去……”   宁远大概是太久没出山了,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下,坐下了还在喋喋不休剧组的艰苦生活,程钥心里觉得他直白得可爱,脸上止也止不住露出笑意。   两个人都很饿了,菜单原本在程钥那边,程钥看了眼对面两眼发光的人,便递给宁远,没料到对方眼睛大肚皮小,又没什么生活常识,开口就是,“要不肉先一样来一份?”   程钥&服务员:“……”   “哈哈……”宁远干笑一声,“要不你来点吧,我不挑嘴……”   程钥接过菜单,细细看下来,很快就点好了,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伸长脖子眼巴巴看着菜单的人。   “咱俩怎么这么有默契,你点的都是我想吃的哈哈哈!”   程钥微微笑着把菜单给他,“我们两个吃这些差不多了,你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没点。”   宁远摆摆手,说不用不用,都是我喜欢吃的,不浪费不浪费。   程钥便把菜单给服务员确认。   他当然不是跟宁远有默契,但他也的确是没跟宁远一起吃过两回饭,对宁远的喜好忌口,他的来源渠道除了粉丝,还有当年学校那一帮让他恨不得不戴助听器的女生。   当年坐在宁远前座,他因为位置优势反变成了个女生堆而不堪其扰,没想到时隔多年,那些听来的闲聊八卦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中午一点过后吃饭的人渐渐少了,他们又是坐在角落绿荫处,宁远先前已经把口罩摘了,现在对着火锅热气也有些出汗,便想把帽子也摘了下来。   程钥看到对面角落情绪激动且频频看向这边的女生,不由分说按住他手,宁远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程钥摇摇头,心里担心他被认出来。   “没事,人已经少了,一两个认出来也没事,顶多是要拍照签名而已,要是每个都这样防着,我也不用吃饭了……”   程钥脸上有点尴尬,宁远见了停住话头,“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就,唉,多谢你的好意了。”   这回宁远也有些尴尬了,他俩本来就没有熟稔到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的程度,他约着对方出来吃饭,本身就有些超出两人目前的交情了,当时跟小白菜聊着聊着,脑子一热就做了,现在他再自来熟也觉出些后悔,再怎么也该再叫几个人吧?尴尬了吧。   程钥看到对方纠结的样子,心里一颤,是觉得很无聊了吧?应该是后悔约他了……他勉强扯出个笑,努力找话题,“我不太了解你们圈子,要不你跟我说说?”他说完又觉得话题未免太宽泛,赶紧又挑了个小切口,“我很喜欢迟丘(很久没出现过的影视咖)的电影,你呢?”   见对方主动抛出话题正准备开始聊些不为人知的八卦,却没想对方突然在本命面前聊起墙头,宁远:“……”   全然不知对方为何脸色一波三变,程钥一边把陆续上来的食物放进锅里,一边继续尬聊,“他的《凤凰鸣天》特别好,不仅拿了影帝,据说还因戏生情和女主假戏真做了,这是真的吗?”   他平常专职抢热评,但除了宁远的八卦绯闻,他还真没什么好伤心的,但这回总不能拿宁远的绯闻出来当谈资,唯二一个关注比较多的就是影视咖了,这还是因为有影视咖跟宁远是好友这一层关系在,他才多关注了些,加上上次小白菜号上那个据说是内部人士的脑残粉透露过这事,他才硬着头皮聊这事。他说完,等了一会也没见对方有回应,顿时羞耻感上涌,耳朵尖不自觉泛起红色。   就在他以为对方可能不想跟他说话的时候,宁远开口了,问题吐噜吐噜的来,“你很喜欢他?是他的粉丝?你知道他们家粉丝叫什么吗?”   啊?   程钥不知道,他只是个假粉……   宁远笑了,莫名其妙又问了句,“拿你知道我粉丝叫什么吗?”   “柠檬。”   很好,回答的很快,宁远满意了。   “那好吧,我就跟你讲讲他的事。”于是宁远就开始损友了,“他啊,高中时候就女朋友不断了,不然你看他演感情戏多游刃有余,那是为什么,经验丰富呗……”   程钥见对方开启吐槽模式,吁出口气,夹起几片肥牛,一边烫给打开话闸就停不下来的人,一边不走心地附和两句。   “你不知道那家伙多搞笑,跟你说了你保准要脱粉,妈呀,我还是不说了哈哈哈哈哈……”   说笑话的人笑话还没讲自己倒是笑个不停……   真的是很讨厌了。   “不行,我还是要说,你一定要知道自己的爱豆最真实的一面哈哈哈哈迟丘知道了肯定要打我哈哈哈哈……”   程钥:“……”   “我跟你说他当年玩游戏打辅助,于是就注册了个女号,然后在游戏里遇到个情缘非要当他老公哈哈哈哈哈,他为了成就没把持住就答应了,对方那个痴情啊,非要奔现,迟丘当然不能答应啊,结果……哈哈哈结果没想到啊哈哈哈哈……”宁远笑的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更不要说说话。   程钥烫好的肉菜堆了大半碟子,对方只顾着说话,也没吃,他就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夹菜。   宁远缓了一会,笑过了劲才继续讲,“他情缘也不是个省油的,顺藤摸瓜把他电脑IP地址找到了,直接奔学校来找人了哈哈哈哈……”   “那天下午,学校校园网就出现了著名的‘寻妻贴’,我给你看看,我还截图了哈哈哈!”宁远似乎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那帖子都被删了,但我有铁证哈哈哈哈。”他拿出手机,边笑边把手机递给程钥看,程钥看那张截图,其实字太小,他并不太看得清,但仍然配合地笑,只是并不能理解宁远快笑翻的感觉。   他想,大概是因为他既不是迟丘真正的粉丝,也不是他的朋友吧。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发汗,谁能知道他现在竟然觉得能被宁远毫无顾忌的吐槽也是件不错的事?   “那天邱迟的大名就明晃晃挂贴上挂了十几个小时,全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哈哈哈,可怜他情缘知道真相的时候眼泪掉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程钥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远处的两个女生已经不见了,她们应该认出宁远来了,但对方既没过来要签名也没要合影,程钥虽然觉得奇怪,但是看宁远也没放在心上,也就放下了疑问。   出门的时候三点过,宁远接了个电话回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程钥摆摆手,宁远就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去吧去吧,人多好玩。”   程钥觉得这人有时候真是跟个调皮可爱的熊孩子一样,让他承受不来又拒绝不了。   眼看他就要答应了,自己的电话也响起来。   老妈很少给他打电话,这回就是少见的一次。   “钥钥,你赶紧回来,你大姑家的二嫂子的姑娘跟你姑丈来了。”   程钥:“……?”这是什么个关系。   他揉揉太阳穴,想到总之不是直系三代以内的亲属。   “赶紧回来的。”老妈啪一声挂了电话,他儿子还没说一句话呢。   “那个,我今天去不了了。”   宁远刚就在他旁边,对方通话声音不大也不小,不过他也就听到“钥钥”两字,当时心里一动,后面倒是没听清了,大概是家里面有什么事,他也不强求。   宁远想着送人回去,却遭到对方婉拒,只好一个人去了停车场。上车后看到那张画了地图的纸巾,他心里又想起那声钥钥,于是那张纸巾就进了垃圾篓。   16   ——小白小白,听说我们家宁远电影杀青了!   ——是小白菜哟~   ——哎呀这不是重点!   屏幕这边的程钥面不改色   ——是的哟~   ——好吧好吧小白菜   ——嗯喏~   ——内部消息,咱们远远接了真人秀哦~   ——嗯嗯?真的吗?期待~[转圈圈]   程钥发完这条,没抑制住好奇心,又问道   ——是什么真人秀呀~灰常好奇了[紧张]   秋意渐浓的时候程钥回了A市。   地铁里某手机品牌广告又换了新的代言,等人高的灯牌海报,画面上那人笑意浓浓地注视着行色匆匆来往的人。穿着淡蓝色针织毛衣的宁远戳中了程钥的萌点,绒绒的,帅得十分邻家。程钥心情很好地回了自己在A市的小公寓。   程钥的折扣卷生意已经在圈里小有名气,从当初的主动招揽商家推广,到现在除了跟原有厂家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已经有不少大商家主动找上门。   眼见着生意越来越大,程钥单靠个人的自媒体平台已经不足以满足消费者需求了。程钥到A市打拼六年,自知此时应该抓紧时机发展自己的商业帝国了。   然而他毕竟只有实践经验,理论知识却是匮乏的,单靠一人之力,前路困难重重。程钥坐在电脑面前沉思半晌,点开好友列表,找到一个名为“为¥而奋斗”的群组,他是这个群的管理员,但群主另有其人。   程钥到A市的那年19岁,无学历无经验,加上身体素质也不好,办公室没得做,体力活扛不住,但天无绝人之路,他脑子不错。   互联网时代赚钱容易也不容易,就看你有没有眼光。程钥无疑是有眼光的。电子商务如雨后春笋兴起,要做大,除了资金还要有质量、品牌和人气,网红当道,他并不想去分一碗羹,程钥瞅中的是当时还零零散散不成体系的折扣券生意。   他从最开始凭借一人之力,死缠烂打积累第一批商家资源拿到试水的折扣券,但是拿到之后如何推广成了个问题,为了让更多人看到,程钥注册了微博账号,取名为“我是你的小白菜”,这个根据当年最出名的口号——“诺基基白菜价”随口起的名字,没想到最后成了圈子里最有地位的元老级博主。   为了增加曝光率,程钥靠抢热评来积攒第一批客户,他混迹于各大V动态底下,死板的发布各种折扣信息,卖力却不讨好。   程钥被骂的很惨。私信的,直接在楼下开怼的,能抢到热评尚且不容易,就算抢到也多是负面评论。   在这种艰难求生的环境下,程钥在众多骂他滚的私信里面发现了他今后的合作伙伴——“¥$¥$”。   程钥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事实上他也无从评价,合作五年的伙伴,双方除了网银交易,真心没几句交流。   但对方的专业素质是很不错的,在“¥$¥$”的助力下,程钥的“我是你的小白菜”号终于得以重见光明,强大的水军团队能让他的号在一小时之内爬到热评第一,靠着各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评论引领舆论,次次都能把少有的几个黑子淹没其中,加上他很快就找到讨好大V粉丝的方法,就是卖萌写段子当戏精也为他吸收了一波粉丝。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这一行,但他,在几年的积累中,俨然已经成了行业领军。   “我是你的小白菜”稳定之后他并没有取消和“¥$¥$”的合作,双方依然保持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但这回,他的决定会让两人的合作关系更进一步。   他敲下俩字   ——电话。   ——咋了?   ——有大单。   ——!!!钱钱钱!!!   程钥皱紧眉头,就是这种掉进钱眼一般的属性,让他犹豫不决。   算了,赌一把。   程钥做下决定后就一心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去,这期间,甭管是宁远某脑残粉的骚扰,还是他老爸作为红娘侦察兵的旁敲侧击,程钥都采取了无视政策。   然而甭管程钥怎么无视,世界上有两个人他无视不了,一个是母上大人的夺命call,一个是本命爱豆的友好问候。   “你说你,你大姑跟我说了,人家君君对你有点意思,你俩都在A市,上回来家里你闷不吭声的就算了,你们俩个年轻的在那边多帮扶着,有啥子不可能的?就是你个老不开窍的,一点不主动,你说说你哪里不满意,啊?人君君要身材有身材,要学历有学历,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你说说你哪里不满意,人女孩子不主动你就不晓得找找人家……”   程钥闷吭着不说话,听到对面停下来喝了口水的声音,才无奈的笑了,“妈,您多喝点水,看您这声音都哑了。”   老妈啐了他一声,又叹口气,“钥钥,妈问你,你对人姑娘到底有没有意思?”   程钥苦笑,他不仅对这个姑娘没兴趣,他对姑娘都没兴趣。   “妈,我一个人不好吗?”   “不好!”那边想也没想就否了,程钥张了张口没出声,“你让妈妈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你看看你回来那个模样,妈妈恨不得你一辈子都在家里,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主意大,妈妈管不了你,要不然我能同意你去那么远的……”   “妈,”程钥笑出了声,“我还能啃你们一辈子老?”   “你别打岔,这回我不是给你打包了好多干货特产,你妈早给你算好了,你把不爱吃的分出来些,给君君送点过去,听到了没有。”   “……知道了。”您这对待“儿媳妇”态度,程钥无言以对。   17   宁远火起来之后就没怎么接真人秀了,接真人秀纵然火得快,但到底不是长久之道,从经纪人玲姐现在给宁远接的资源来看,明显是朝着转型的路来铺的。   但他不想去,自然也是有人找上来的。宁远性格好,会来事,能接梗,最重要的,人气也高,可以说是编导们最最宠爱的一类艺人了。偏这回找上来的就是当初宁远第一次参加真人秀的原班制作团队,编导亲自来请,加上他们出品的节目确实制作精良,成本也不低,玲姐考量之下,还是同意了,也算是卖了当年宁远被捧红的人情。   节目录制时间正好卡在电影杀青之后、路演宣传之前,因为是一个经营类的体验节目,所以录制时间是连续的半个多月,而录制时间就在几天后,以至于拍戏时候挤压的通告都要在几天之内赶完,把宁远是累成了一条狗。   录制地点是北方深山老林中的一个旅游景点,一个藏在群山中的温泉基地。   宁远临行前一天才知道目的地,节目组那边要求对台本也没找到时间,好在这节目也打着真实的招牌,台本上无外乎最基本的节目内核梗概,编导看没时间索性就免了这一步,让人自己看得了,没看更好,到时候捕捉到的反应更原生态。   果真,宁远这边累得不行,匆匆翻看到是去个温泉基地当老板,转眼就乐呵呵地在梦中先享受去了。   录节目没办法带助理经纪人,宁远放了助理的假,早上起来自己胡乱收拾了些东西,拖着两箱子行李就出发了,结果下了飞机差点没被冻傻在机场。   他里搭灰色线衣,外套一件黑色长风衣,长裤短靴,墨镜围巾,可以说是极尽风骚,然而禁不住北方早早入冬的低温天气,只能在风中洋气的瑟瑟发抖。   他拉着那一大箱子的秋季衣物走出机场,深深觉得自己怕不是个傻子。   节目组还算良心,派了车过来接,宁远上了车才缓过来,开始看他字数并不多的台本。   “温泉馆老板?”   “自己寻找员工或者一人兼顾?”   “度假村收入额达到XXXXXX才能离开?123456,六位数?玲姐就这么替我签了个卖身契是吧……”宁远边看边嘀嘀咕咕,“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吗?其他人呢?”   真人秀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节目组还准备了饭店老板、客栈老板、小卖部老板、水上乐园老板等各种经营体验选择。   宁远翻到后面,大概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了,这个旅游景点原本是有一套完整的服务的,只是节目组把他们拆分开了,让嘉宾一人负责一部分,看似分散经营,其实是一起分工经营一个大场子。不过这毕竟是一个工作人员几百人的大型旅游度假村,不可能让他们负责全部,节目组也只是承包了一小部分当做录制基地。   宁远看完其他选择心下平衡了,幸好不是饭馆老板,也不知道这差事是谁的……   等到了景点,宁远才发现,这节目了不得啊,竟然能把迟丘请来了!迟丘出道这么多年,一心一意扑在演艺事业上,哪看得上这真人秀博眼球啊。   想是这么想,宁远此时在遥远的寒冷的异乡,看到那熟悉的人影,感动得是两眼泪花漂,立刻便如同那脱缰的狗子见到肉骨头,飞奔向了冬装打扮的迟丘。   “呜呜呜呜,好冷啊丘丘~”   迟丘把扒在身上的人扯下来,只见那人两眼泪汪汪道,“先借一件厚衣服给我吧呜呜呜呜……”   “……”   节目组请了五个人,宁远、迟丘、当红小花莫笑、不太出名的小鲜肉郁凡以及歌后乐韵。   宁远的自来熟其实一般情况下只会在没有熟人的时候激发出来,有熟人的时候,你比如现在,这走哪都要贴着迟丘的人,丫就是一个大宝宝。   导演简单寒暄后就进入正题,“好,嘉宾们都到齐了,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度假村合作伙伴了,记住,你们的目标,不是竞争,而是合作,只有你们共同的收入达到xxxxxx才能离开这里……”   听到XXXXXX大家反映不大,想必是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导演,我有一个问题。”宁远举起缩在袖子里的手,“那啥,我的片酬能算进去吗?”   “……”导演默了片刻,“很遗憾,不能。”   “哦,我就随便问问,我还舍不得呢。”   “……之后十几天的时间,你们就将是这里的老板了,最后,我还是有两点再次提醒大家,一,此次录制,你们没有员工配置,所有员工需要自己寻找,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完全能应付过来,可以省掉这一步;二、录制是全密闭形式,与外界交流仅限于今天,今天12点过后,所有通讯工具需要上交,你们不用担心,店内配备有营业专用手机可以使用。好,现在你们可以当我们不存在了。”   几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那莫笑是个开朗活泼的,开口问道,“各位哥哥姐姐弟弟的,你们都是什么老板啊?”   宁远靠着迟丘率先回答,“温泉馆老板是也,泡温泉找我呀。”   “各位前辈好,我是郁凡,负责小卖部生意。”   “啊,这个好轻松的样子。”莫笑羡慕道,“我为什么是水上乐园老板啊呜呜呜……”   “客栈老板,乐韵。”乐韵本身长相偏冷,话不多,整个人便显得高贵冷艳,让人不敢接近。   宁远听了立马客客气气地说了声“乐韵姐好”,他是学音乐的,对歌后自然比旁人多了崇敬,表现得都有些狗腿了。乐韵听了看他一眼,高贵冷艳的脸上露出个浅淡的笑,宁远激动地捂住心口,这节目来值了。   “诶,迟丘哥你呢?”莫笑问道,众人都看向迟丘,迟丘默默转开头,目光凉凉地望向不远处的编导,“饭店老板。”   “丘丘一个水煮蛋都煮不熟呢。”宁远悄咪咪对莫笑说。   “听说迟哥连蛋都不会煮……”莫笑悄咪咪对郁凡说。   “迟哥连蛋都不知道要煮……”郁凡看了眼高贵冷艳的乐韵,改为自言自语道。   乐韵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某个连蛋都不知道要煮的饭店老板,轻笑一声飘然而去。   莫名其妙被鄙视的迟丘青筋暴起,“宁远,你把衣服给我脱下来!”   “丘丘,你说什么,我先走了啊~~~”   18   ——请几天假,我要出去旅游(?ω??)   程钥看到屏幕上那几个字,无力扶额,不是因为这家伙吓死人的人脉关系网,程钥真是分分钟想要结束他们的合作关系。   ——几天?   ——唔,五六七八九十天吧,说不准(#/。\#)   程钥看着对方的颜文字辣眼睛得不行,学了这么久,他还是只会用波浪线,存的表情包也都是这家伙的二手货。   ——我要是说不行呢?   ——这个这个,你恐怕是不行也得行了┐( ̄ヮ ̄)┌   ——我已经下飞机啦b( ̄▽ ̄)d——   ——……   ——放心啦放心啦(o?_?)ノ?(?﹏??)   ——有人在搞事情啦ヽ( ̄▽ ̄)ノ我们现在是老板,懂?   ——老板你个头   ——呀,你居然骂我o(╥﹏╥)o   ——必须要休假才能好了( ̄^ ̄)   程钥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暂时把人拉黑了。   退出来又看到老妈发的信息,催了两天了,程钥没法再无视,起身去了厨房。橱柜里几大包特产还被裹得严严实实,一点没打开过的痕迹。程钥自个都不知道他妈给装了些什么,拿回来就丢里面堆着了。   他弯腰拉出几个袋子,先打开了两袋最大的,一层一层的塑料袋,最里面竟然还包着一层报纸。   这年头报纸不多见了,也不知道他老妈从哪儿找来的。   报纸包着的是腊肉和腊肠,满满两大包,他妈也不想想他一个人得吃到何年何月。一打开就是扑鼻的肉香,腊肉是金黄色的,看着就食欲满满,腊肠是五花肉加脆骨的,就算熏得黑黑的也能看到些许脆骨的形状,估计是熏久了,卖相不太好。   程钥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俩,他们家过年前备年货必不可少。   还有一包榨菜,一包中药材,中药材他都认熟了,从小到大他没少吃。除了中药材,程钥把其他食物都挑捡了些出来,打电话给他据说同在A市的大姑家的二嫂子的姑娘。   俩人约在了姑娘公司旁边的小饭馆。   他这大姑家的二嫂子的姑娘姓赵,叫赵静君,他在A市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远亲”在,对方比他大两岁,据说毕业就在A市工作了,工作不错,大公司,待遇佳,就是不知道怎么看上他了。   他到了一会,对方发了信息过来道歉,说是大老板临时过来视察,可能要晚到十来分钟。   程钥就坐小饭馆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的是宁远前两年拍的脑残偶像剧,程钥面无表情的看,不得不说,就算戴着厚厚一层粉丝滤镜,这电视剧也只有宁远那一张脸能看看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   对方是典型的都市小白领的打扮,阔腿长裤,雪纺衬衫,米色风衣,齐肩短发,脸上画了淡妆,看起来精神又俏丽。   程钥摇摇头,“没事。”   赵静君坐下,程钥把东西推过去,“我妈的一点心意,别见外。”   “伯母有心了。”   两个人客气地让话题无法继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程钥本就不是个健谈的人,从上次和这次的表现来看,对方估计也不是个太活络的性子。   忽然想起上次和宁远的聚餐也是这样,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愿意费尽心思想话题,而那个人也是只要有个话题就能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想到什么,你笑的很开心。”   赵静君细细打量起程钥,她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么,怎么说,用真诚或许有点奇怪,但这笑给她的感觉就是真诚,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说实在的,这笑容让她有点意外,和之前那客气的像是戴面具一样的笑不一样,这回他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像个月牙,让人看了就觉得美好温暖。   “忽然想起一个友人,饿了吗,我们点点吃的吧。”   赵静君心觉怪异,脑中忽然有了一个还没去细想的猜测。她喜欢这个男生,就算知道对方的耳疾,依然被他吸引,他身上淡然神秘的气质,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家里面介绍的时候,她没想过对方是不是已经……   “你,心里有人了?”   程钥抬头,看了她两秒笑了,点头。   两人吃了一顿沉默寡言的饭,临走的时候,赵静君把一张门票给他。   程钥奇怪地看向她,他虽没有说话,但询问意味明显。   “我托好多人才拿到的,本来就给你预备了一张,既然……”赵静君笑笑,“算了,正好我也不用请假了,请个假跟要了老板命一样。这张票还是给你,另外这张,我上网去卖了算了,你的……留着可以,卖了也行,反正别还我,伯母的这些吃的我也收着。”   赵静君说完就先走了,程钥看着票面上写着大大的“温泉度假胜地七日游”,最早使用时间是从大后天开始。他没有太大的兴趣去如此遥远的地方泡个温泉,只把票随意塞进衣兜。   宁远拖着两个行李箱,路过了水上乐园,又经过小饭馆和小卖部,再送歌后进了小客栈后,终于找到了他坐落在山脚下的温泉馆。   这是一套仿古日式建筑的温泉小居,依山而建,站在屋前还能听到潺潺水声,房子占地不大,绿林掩映,看起来小巧精致。   宁远心里一喜,真是个好地方,他作为老板,嘿嘿,那自然是要先享受一把了\(^o^)/~   他把行李放在门口,进去转了一圈。   进门就是前台,前台旁边是用深蓝色布帘挡住的小门。他掀开帘子,是一段被黄色壁灯照亮的小走廊,走到尽头是一扇屏风,宁远摸着下巴打量,上面是一个半露香肩的仕女,衣服要脱不脱,香艳得很,但他眼神清明,不带半丝杂念,倒是纯粹地艺术欣赏。   在里面转了十来分钟,宁远大概摸透了他家温泉馆的构造,这家温泉馆主打露天温泉,倡导与自然亲密接触,所以一共六个小汤,每个都是六平米左右的小房间,每个房间有一个露天的汤池,那汤池正对着的是山壁,山壁和房间之间有条小溪,整体环境非常清雅,可以说是与自然无缝对接了;另一边还有一个大汤,男女混用,二十来平米大小,三面镂空,与外面的竹林相接,人在池中犹如身在林间,极其风雅。   宁远参观完自家温泉馆,甚是满意,温泉馆尽头还有员工宿舍,日式地铺,除了有两个转来转去的摄像机盯着,也还算差强人意。   “什么声音?”宁远看完宿舍正要出来,就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   “老板,我昨天跟你们预定过,我们有十个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摄像机只来得及记录下宁远着急忙慌的身影,这位刚巡视完自家产业的温泉老板就秒进入状态。   宁远一出来就被吓了一大跳,大单啊!   刚刚说话的应该是最前面的大叔,宁远刚出来,还没来得及招呼人,只听到一声尖叫,那一家老小十来个人中,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捂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宁……宁远?!”   宁远露出亲切的服务业人员专用微笑,“欢迎光临宁式温泉馆。”   程钥是在半夜接到宁远电话的,看到来电的第一时间迅速戴上了放在枕边的助听器。   “给我一分钟,马上,马上……”听筒里传来宁远的声音,那边似乎正在发生争执,程钥心一紧,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宁远?宁远?你怎么了?”程钥急切道,几秒钟内什么“当红明星深夜遇袭下落不明”、“N姓小鲜肉拍摄途中不知所踪”等等新闻标题都过了个遍。   窸窸窣窣一阵响之后,宁远的声音清晰起来,也没有多余的杂音,剧烈的呼吸声近在耳边,话却吐噜个不停。   “程钥,你有时间吗?我请你旅游,来不来?车费食宿住宿全包,温泉度假村一条龙服务,帅哥美女随叫随到,怎么样?”   “谢谢摄像大哥,求别说求别说。”抢完东西的宁远一脸狗腿,乖乖交还手机。   摄像大哥:“……”我还能说什么呢?   19   节目组导演这两天真是苦不堪言,他才知道什么配合节目?能接梗?综艺感强?那通通都得是宁远的少爷脾气没犯时才有可能,眼看着温泉馆已经歇业两天,负责宁远的导演愁的头发都掉了大半。   第三天的时候,他顶着那头稀疏杂乱的地中海式发型,继续忧愁地盯着导播间里那台实时直播宁远状态的电视机,电视上的人这两天吃完睡,睡完吃,谁都说不动,真是应了迟丘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看着看着,导演终于发现不对了,上厕所不至于这么久吧?   “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小王呢?关键时候怎么不跟着了?”   其实吧,这两天,宁远就没出过他家温泉馆,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早先还有泡温泉的想法,结果后来听说泡了就得刷池子,干脆懒得温泉也不愿意泡了。随行摄像因为这人移动范围悉数被温泉馆里数十台摄像机捕捉下来,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大中午饭点到了就回了工作人员基地里吃盒饭。   “小王!”导演怒了,这么久都没看到宁远再出现在屏幕里,明显是出门行动了,从第一天活跃后就陷入休眠状态的人好不容易再次行动,这特么竟然没人跟拍!   “摄影师呢?谁看见了,赶紧给我叫过去!宁远行动了!都给我move!move!”导演拿着对讲机就是一阵怒吼,不多的几根头发都要立正敬礼了。   “哇,导演,您火气不小啊,要不去我那泡泡温泉?给你打九点九折?”宁远推门进来,身后不正跟着那还没来得及打开摄像机的小王。   导演脸上怒气还没来得及消,见是宁远生生又拐了个弯想要露出一张笑脸来,宁远看了嫌弃道,“您别笑了,真是要多丑有多丑。”   导演面皮痉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小远啊,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那肯定是找你们有事咯。”宁远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咔擦咔擦几口就见果核了。   “啥事啊?你说,不违背节目组要求的都行?”   “给我派辆车接人,马上到机场了,还有啊,机票钱也要报销。”   “啊?”对于他私下打电话的事导演还不知道,他视线落到小王身上,小王心虚地移开了眼。   “对了,我也要去。”宁远又补充道。   “行行行!”导演算是服了,恨不得说一句只要您小祖宗能配合,啥事都依您。   宁远罢工这事吧,不不不,按宁远的话来说,这怎么能叫罢工?那明明是停业整顿,为了给顾客更好的服务,几天的休整那是十分必要滴!   事情要从第一天说起,那天,宁远的温泉馆迎来了首批客人。怀着马上就能入第一笔账的激动心情,宁远用热情的服务态度,非专业的服务水平,手忙脚乱的操作手法,痛心疾首地服务完第一批客人。   然后他迎来了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客人。   遭到了三次强势拥抱、两次索吻未遂、四次无情投诉,以及累到睡过头把预定第二天的客人拒之门外的大失误后,面对永远刷不完的池子,洗不完的浴巾、算不清的账本以及网站上零好评的纪录,怀揣着对导演无限的怨愤,宁远选择暂时性关门了,门口贴着的那张白纸上书写的“暂不营业”也就此成了导演三天的魔咒。   宁式温泉馆表示拒绝差评,宁老板本着“要不不做,要做就做行业顶端”的高标准高要求,强势关闭才营业一天的温泉馆,停业整顿了。   关门整顿这天晚上,他抢回被暂时保管在随行摄像小王那里的手机,挨个给通讯录里的朋友们打电话,在经受两个“在国外”,三个“听不清”,四个“有行程”,以及数个无人接听的坎坷求助后,一颗真心被践踏无数次的他,终于按下他家小白菜的真身——钥钥的电话。   在听到对方说出“好”字那一瞬间,满心沧桑的宁远相信了那句话——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宁式温泉馆,就等钥钥来。   程钥出机场的时候,被风一吹条件反射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饶是提前查了天气预报,穿了毛衣,裹了大衣,还是难以适应扑面而来的寒风。   答应宁远过来这事,他不是没后悔过,不说他的网站正是起步最忙的时候,他的耳朵也是个大问题,一天两天还好,但相处久了,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他倒是没想过要瞒着谁,只是他向来是个能不麻烦就不麻烦别人的人,这事被不知情的人发现了,势必要增加些无畏的“照顾”,而这种照顾,恰是他从小到大最为厌烦的。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人都已经过来了,既容不得他反悔,私心也不让他反悔。   “嘿,这里。”程钥看到不远处一个高瘦的人冲他招了招手,灰色围巾围过嘴巴,OVERSIZE的黑色卫衣衬得人又高又瘦,简直像是飘零在寒风中的黑风筝。   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程钥哪还有别的想法,顿时一阵火气就冒上来。   “你怎么这么慢啊,冷,冷死我了……”宁远打着冷颤,话都说不清楚,看得程钥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不待车里啊?”程钥心疼得不行,面上却冷冷淡淡,心疼得十分不明显。   “还不是怪他,平常都带着我手机,就今天不带,我不在门口看着怎么找你?”他幽怨地看了一眼扛着摄像机的小王,小王默默移开了摄像机。   程钥心里一暖,怒气消了大半,“去大厅里等也好啊。”   “对哦!”宁远恍然大悟道。   “……”他饭的怕不是个傻子。   “……不过你不觉得在寒风中等待从远处而来的友人更有感觉吗?”   “……”你高兴就好。   直播间里,看到宁远终于开始对他的温泉馆事业进行新一轮规划时,导演露出了两行清泪,以后谁跟他说宁远好搞他跟谁急!   不过这事吧,导演组确实不厚道,里面可藏着不小的私心。   要不你看,迟丘把神出鬼没的好友编剧奇才李维文请来当大厨,莫笑把自家亲哥哥喊来控场,乐韵更是史无前例秀了一把恩爱,把结婚多年都甚少出现在屏幕上的老公叫来当客栈老板,啧啧啧,一个人的片酬,两个人的量,真是蛇心不足啊。只有宁远,导演组故意制造冲突,不仅没提前跟他说找人帮忙,还开业第一天就给他排了一拨、两拨、三拨……客人,终于把人逼急了。   导演组真当宁远傻,那就错了。   要冲突是吧,他这回可是牺牲自己形象给节目组制造冲突了,说不干就不干,看愁不死你。   不过这都过去了,宁式温泉馆,终于要重新开业了!   20   宁远没跟导演组说找的帮手是谁,节目组对程钥的到来虽然说不上全无准备,倒也确实不在剧本里。好在节目伊始对宁远的定位就是个变数,虽说风险大,但事实证明,也值得犯险。程钥长相俊秀,性子沉静温和,和宁远一静一动,又是帅哥帅哥的组合,导演组一合计,喜不自胜,后期剪辑大概导向也有了。   温泉馆重新开业头一晚,迟丘专门过来探望了一趟。说来导演组也是颇有怨念,早先人罢工是怎么请也请不来,搞定了他倒是优哉游哉地来了。   迟丘来的时候宁远正跟程钥制定营业计划。   温泉馆的员工宿舍不大,日式地铺加一张小书桌,还有一面墙的衣柜,四个摄影机位架在卧室里,可以说是很不人道了。   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穿着睡衣,头挨着头,小桌子在中间的地铺上,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拿着水笔,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怎么样,出气了?”   迟丘靠在门口看了会才出声,两人听到声音抬头,程钥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白色物体从眼前晃过。   宁远抬手就是一枕头,迟丘动作敏捷,一把接住,就听宁远骂道,“看我笑话来了啊?我跟你说啊,我这几天全是亏本生意,赚不够钱你也别想走……”   迟丘笑,“看你生龙活虎的我就放心了 ,这位该怎么称呼?”   程钥站起身,“程钥。”   “迟丘,”迟丘一脸不忍心,“接下来要苦了你了。”   宁远听了想打人,“你走。”   “那我走了。”迟丘还真只是过来看一眼的,说完就要走。   “诶,等等……”看他真走宁远又叫住他。程钥看他去角落行李箱找东西,然后……拿出了一张自己的专辑。   “你先在这上面签个名,回去了再拿张自己海报签了给我。”   “我说,我大大小小也得过不少奖,一声影帝在你面前也还是担得起的,你让我在你专辑上签名怕是狂了点不?”   宁远也自知理亏,只好瞎瘠薄乱扯,逮着人不签就不让走。   迟丘:“……好吧,那我不走了。”   “!”宁远不乐意了,“啥?你赶紧给我签,签了赶紧走!”   人走后,程钥重新坐下来,继续规划他们的暴利营业计划。   合照一张100?不过要价太高的话,不知道节目播出去后会不会让观众对宁远留下不好的观感?   还有泡茶服务,也不知道宁远搞不搞得定,看来是还要对宁远进行泡茶培训,要不,这一项还是自己上吧?   温泉按摩服务要赚钱还是得宁远上,不过这项服务想想感觉怎么有点奇怪……   程钥想得入神,他做事容易沉浸到自己的世界,自然也没注意到放到他手边的专辑。   “咳咳!”   听到宁远做作地咳嗽声,程钥才抬起头,“?”   “那什么,签名你收着,听你说过迟丘几次,是他粉丝吧?这张先将就,回去我让他给等高签名海报。”宁远话说的别别扭扭地,那也别怪他,妈的,还有比给自己的粉丝要墙头签名更憋屈的事情吗?   他说完看人,只见程钥那张冷淡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一个堪称幸福的微笑,他愣了下,心里却更加憋闷,口不择言道,“也没跟你打招呼就硬叫你来,这下要耽误你大半个月了,一张签名我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但我也没别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刚刚还笑得温暖的人又是一张面无表情脸,聪明如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嗯……不是,我其实就是想补偿补偿你。”   程钥刚刚绽放的心立马就枯萎了,人给你要签名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感谢你千里迢迢过来帮个忙而已。   从看到人起就激荡得不行的心算是彻底安静下来。   “没事,”程钥道,把话题引到温泉生意上,“你看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开发VIP服务,限制客流量,同样的,每一个客人到这里的服务费就要高出许多,这样我们不至于太累,入账也不少。”   宁远当然是好好好,少干活当然好。   “我们再开发配套的其他服务,每一项都要额外收费……”   两人讨论到后半夜,温泉馆的营业计划落实下来。   宁远把小桌子挪开,起身去拿衣服盖住摄像机。   回来看程钥坐在地铺上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一拍脑袋,去柜子里找了会,抱出一床被子一个枕头。   这就很尴尬了,一个褥子,两床被子,两个枕头。   “嗯……先将就一晚,只有一床褥子,咱们挤挤?”   程钥:“……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宁远过去关灯,程钥把手机灯亮起打在地板上,只看到一双赤着的脚朝自己走过来。他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淡定淡定。程钥心道。   “谢谢啊。”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宁远躺下了,见身边的人还没动静,奇怪道,“还不睡?”   “马上。”   程钥躺下来,听宁远的呼吸声,数着他呼吸的频率,等待他先入睡。   过了一会。   “程钥?”   程钥吓了一跳,想的却是幸好还没有摘掉助听器。   “你睡了吗?”   “还没。”   “那什么,你说没事是真的没事吧?”宁远还是有些担心,他先前联系了好多人,但娱乐圈没有提前打好招呼谁有大半个月给你浪,自然是没人能来。最后打电话给程钥他也不是头脑发热。几次交往来看,他确实很喜欢程钥,渡过一开始的磨合期,跟程钥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就像小时候在主席台上一样,心都跟着他静了。   “嗯,没事。”程钥说,像是怕他不信,他又补充,“说来也巧,我本来就有一张过来这边度假的票,真的。”   “哦,”宁远听了又有点失落,像是自己的重要性忽然就下降了,他按下这没来由的感觉,小声道,“晚安。”   “晚安。”   宁远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左耳的助听器给程钥坏掉的错觉,像是有电流,一直流到他心里。   等到呼吸声绵远深长,程钥取下助听器放到自己枕下。   节目录制第四天,宁远的温泉馆才步入正轨,导演们可以说是非常心累了,好在效果还不错。   第一天来过的小姑娘今天又来了,想必这几天爱豆没开门她也很难熬,过来的时候非常开心。   “哇,宁远哥哥你终于又营业了,我这几天都只能去看看迟丘哥……呀,你找到工作人员了啊~工作人员也很帅呢~”小姑娘今天一个人来的,咋咋呼呼的。   程钥正在往墙上挂手写的服务项目清单,小姑娘见了又是一阵自言自语。   “哇,还有泡茶服务了啊,我不喜欢喝茶……咦?宁式按摩服务?”她惊呆了,高兴了,找金主去了,“妈!爸呢?我想要温泉按摩服务,你让爸快再给我转点钱来,好贵的!”   正在挂单子的人听到“贵”字后手上明显顿了一下。程钥忽然为自己画的几个零一阵心虚。   价定高了吗?   可是这是宁远亲手按摩啊,价再高也值了吧。粉丝滤镜太厚的人已经失去了衡量价值的基本水准。   送走了小姑娘,又有两个人傻钱多的人点了按摩服务,宁远看到到账的钱乐得找不着北,工作大半天一点不觉得累,都恨不得出去再拉几个客人。   好在程钥冷静,他们是要走VIP服务的人,自然不能来者不拒,所以尝到甜头之后就早早拒客了。   关门后,宁远把今天的收入跟第一天一比,差得可不是一倍两倍的数,当即对程钥崇拜得不行,有人撑腰,他也嘚瑟了,便道,“走,我们去视察视察别家的情况。”   21   傍晚温度低,宁远外面穿的是从迟丘那里要来的厚外套,里面是一件大V领的薄线衣,就是扣上扣子也要露出大半截脖子。   程钥看他就打算这样出去,回去拿了条围巾来。   “你戴上吧,外面冷。”   宁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程钥,你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幸亏这人省略了个主语。   他俩先去了迟式饭馆。   饭馆不大,里面只有五六张木制桌子,这会儿又正是饭点,俩人进去后就是一阵咔擦咔擦的拍照声。   随行摄像跟着两人去了前台,迟丘正有条不紊地收钱出单,前面还有两个人在排队,于是他俩就排在后面。   排到他俩,迟丘才招呼他们,宁远跟迟丘瞎侃,程钥看向迟丘后面,开放式的厨房一览无遗,迟丘请来的大厨李维文穿着白色厨师服,正背对着他们忙活,捞面加汤的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雪山一点绿?红鸾待卿邀?玉为君子碎?”宁远看完菜单,一脸懵逼。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饭馆里的人吃的都是面食,迟丘是生生把人中餐馆开成了面馆,拿着菜单一看,这菜品种类单一不说,还他么一个都看不懂。   “你能不能写人话?”宁远乐了,“玉为君子碎是什么?”   “你点一碗不就知道了。”   “呵,”宁远摸摸下巴,“我偏不,给我来一碗雪山一点绿。”   迟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眼光真不怎么样,”然后回头道,“维文,一碗清汤面,多加点蔬菜,要绿。”   “……”   看宁远一脸憋屈的模样,程钥道,“那我要一碗玉为君子碎吧。”   “再加一碗脆骨面,一共二十八。”   宁远和程钥对视一眼,眼里是不约而同的不可思议。   真便宜啊。   跟他俩走VIP服务不同,迟丘他们想的是薄利多销。刚刚才大赚了一笔的两个奸商,忽然被这么一对比,良心升腾起些些的不安。   不过也就是些些的不安,等他们将就着找了个油腻腻的位置坐下,再到那碗清汤寡水的青菜面上桌,宁远就释然了,十块钱的清水面和不怎么样的服务,卖贵了好不好。   宁远虽然没有什么矜贵的习惯,但任何差距都是对比出来的,吃着自己只有几片青菜的清水面,看着程钥那碗肉多量足的脆骨面,说不流口水是假的。   “维文兄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哈,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他低头吃了一口面,一双夹着脆骨的竹筷子晃过眼前,碗里就多了一块脆小排。   “?”他抬头看程钥。   程钥低了头,又夹了几块给他。   “本来想跟你换的,但你……”他想说你下嘴太快了,没来得及跟你换,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像是嫌弃他吃过一样,就没说出来,只是解释,“我还没吃过,你吃吧。”   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对方说话,程钥抬头看他,只见对方一张又是感动又是不解的纠结表情,“怎么了?”   “……没事。”宁远低头嚼脆骨,他只是在想,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程钥当然猜不出来宁远想什么,对他好,于他而言是无意识的,就是想对他好而已。   随行摄像就在旁边,在温泉馆都是固定摄像机,看久了也就习惯了,现在是摄像带着大大的摄像机形影不离跟着你,吃个饭夹个菜还要来个特写,程钥夹脆骨的时候就心里打鼓,偏还要装得云淡风轻,一顿饭吃得真是不容易,对面的宁远似乎早就习惯了近在眼前的镜头,洒脱自然地吃完面,才咔擦咔擦地嚼脆骨。   发现程钥在看他,宁远微微一笑,“很好吃。”   吃完了俩人就在迟丘的“欢迎下次光临”中离开了。   宁远视察完那叫一个信心爆棚,想怎么着自家走的也是高端路线吧。   途中还经过了郁凡的小卖部,宁远便象征性地过去打了个招呼。   郁凡的活应该是最轻松的,他也没有找帮手,一个人穿着小丑服,在贩卖口露出个花里胡哨的脑袋,颇有些滑稽,好在底子不错,还透着些可爱。   两个人在节目之前都没见过打过照面,尬聊了几句草草结束。   “那我再去看看韵姐和笑笑他们。”宁远挥挥手,回来就看到程钥跟他去和郁凡打招呼前一样,还在拿着手机戳戳戳。   程钥作为嘉宾外援,并没有被强制要求上交通讯工具,所以只要不泄露拍摄信息,时刻都能跟外界联系。   宁远也不打扰他,就着哥俩好的姿势,右手搭在他脖子上推着他往前走,这样程钥就省下了看路的眼睛,只需要贡献两条腿走路。   “宁远!”   远远的就听到莫笑的声音。小姑娘朝气蓬勃地,正站在收费处朝他俩招手。   “笑笑,听说你把自家哥哥都请来了,这几天怎么样?”   “还行还行,不过,我自然是没你那么潇洒了。”宁远罢工的事看来大家都知道了,他也没不好意思,厚脸皮的笑,“没有没有,我养精蓄锐不是。”   莫笑笑吟吟地也不说破,“那就看你接下来大展拳脚了,我是得过且过,采取放养政策了,交钱进去就成,我哥就是来当保安的,顺带帮我打扫卫生。”   莫笑倒是辜负了她的名字,一直笑个不停,看着就让人舒服,说到哥哥,她便站门口冲里面喊人。   两人就看到场馆边上坐着一个只穿着泳裤的帅哥,那帅哥四肢修长,肌肉均匀,一副好身材引得水池里不少人注目。听到老妹的声音,他头也没抬,手上忙着摆弄手机,懒懒回了句又要做啥子。   “你快过来,给你介绍个朋友!”   “朋友个鬼哦,臭丫头你说让我过来旅游的,结果老子是过来做什么的?老子是过来给你做苦力的……”嘴上虽然吐槽,他脚上还是自觉过来了,快到门口的时候就随手拿了一件羽绒服穿上,脸上表情恹恹的,露出两条大长腿,倒是痞帅痞帅的别有一番味道。   “录节目呢录节目呢,回去再说再说啊嘿嘿。”   宁远看着莫笑讨好地安抚自家老哥,觉得这俩兄妹估计平常也挺乐呵的。   “我哥,莫鑫。”莫笑介绍,“这是宁远,这是?”注意到还有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年轻人,莫笑也不知道怎么介绍。   “程钥,”宁远开口,“我请过来的帮手。”   几个人简单介绍完,莫笑就迫不及待要邀请两人进去体验一把。   宁远是不想去的,在这里泡大澡堂子还不如回去泡他高档别致的小汤,然而耐不住莫笑的热情邀约,他最终只好答应进去参观一下。   程钥更是绝不答应下水的,遂在两人进去前赶紧尿遁了。   他一个小时前终于跟合作人联系上了,那家伙说出去旅游后就好几天都没消息了,两人已经几天没沟通,程钥上次跟他联系的时候还是因为网站建设的结尾工作,当时初步定下接下来的上线计划,只是那会没想到自己要来这边,照之前的计划上线的时间明显赶了。   好不容易看那家伙有时间,他也顾不得正在录节目,打算速战速决跟对方商议出新的上线计划,谁知聊着聊着,人又不见了。   程钥在卫生间门口叹口气,第一千零一次觉得对方不靠谱。   通讯录上有对方的电话,名字是乱码的符号。几年了,他跟对方一直都是文字交流,连屏幕对面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确定,这样一想,这生意做得真的是很草率了。   像是下定决心,他按下了通话键。   “喂?”是个低沉的男声,“小白菜?”   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中的重合在一起,程钥悚然一惊,一回头,所以,这家伙就是“¥$¥$”?   22   “怎么不说话?”莫鑫拿下手机,看到电话已经显示挂断,把手机丢进羽绒服口袋,绕过站在门口的程钥,扒下他那条平角内裤小解。   程钥就靠在门边上不说话。   愉快的解决完三急后,莫鑫发现凉飕飕的,而且凉的还不是他那两条光裸的大长腿,而是他圆润的后脑勺。   回头,正对上门口两道阴测测的视线。   “嗯……程钥?”莫鑫语带猜测,不是很确定刚刚介绍的时候对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看他小解是几个意思?这人莫不是有那方面的爱好?   莫鑫摸摸下巴,为自己察觉到对方的癖好有些不好开口,毕竟这种事情被发现还是很伤面子的……   “你在想什么?”冷淡的声音吓了莫鑫一跳。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嗯……清凌凌的眼神让莫鑫莫名生出一种被对方看穿的感觉。   “那什么,你要上厕所?”莫鑫边走边拉上自己的长款羽绒服,遮住自己只有一条平角内裤的下半身,嗯?这又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还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我不上厕所,专门等你的。”   “?”莫鑫走到门口,看程钥并没有要让他的意思,而且对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气场让他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帅哥,我们是不是认识?”   程钥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勾出一个笑,“你觉得呢?”   宁远跟着莫笑转了一圈,老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所以一路都不是很提得起兴趣,但作为艺人,拿了那么多片酬,还是要有点职业素养的,于是他便本着敬业的态度跟人瞎聊了一路。但他话虽然不少吧,那也得有熟人有话题啊,况且又是在录节目,也不能像私下瞎侃八卦,聊到最后,宁远是没话了,没话了咋办?那也不能不说话啊,于是就睁眼说瞎话了。   “嗯,这个地板挺干净的啊……”   “是挺干净的,所以把你的脚印印格外清晰哈哈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宁远才发现自己进来时忘了换鞋,虽然对方也没说过要换鞋这事,但是回头看一路的鞋印子,实在是很没有礼貌了。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有我哥不怕,再说我也要收拾收拾关门了。”都是录节目,莫笑自然知道是时候结束这一趴了,“我哥去上厕所也不知道怎么上这么久……”   啊,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卫生间在哪儿?”他问。   “哎呀呀呀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那我也是被骗过来的呀,你看我现在多惨啊……”   宁远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到里面大呼小叫的声音,紧接着是程钥淡淡的嗓音。   “行了,这些都跟我无关,我有事跟你商量。”   “别啊,说什么正事,你看咱们多有缘分啊,传说中的有缘千里来相会说的就是咱俩啊,先叙叙旧嘛……”   宁远奇怪,难道是程钥是碰到来这里旅游的熟人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拐进卫生间,进门就看到刚才初次见面的莫鑫,正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举起手臂,做出一个马上就要勾上程钥肩膀的姿势。   奇怪加不爽的混合感情从心底升腾而起,宁远喊了一句程钥,背对着他的人在他出声的同时后退一步,躲过了莫鑫自来熟的长臂,而后回头看他。   “宁远?结束了?”程钥问。   “嗯,这位……”想到刚刚已经介绍过,宁远只好改口,“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   “认识。”   一个否认一个承认,宁远怀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了下,“到底认不认识?”   “我们当然认……”   “你别说话!”程钥打断某人,“说来话长,我们不熟。”他退而求其次。   莫鑫却不承认了,“哇,你好狠的心,我们的关系还算不熟?想当年,你孤苦无依,呆头傻脑一人闯荡在浩瀚的网络世界……”   “你闭嘴!”程钥面色不好看,咬牙切齿打断他。   莫鑫嘤嘤嘤,控诉他忘恩负义云云。   他长相英俊而硬朗,寸头,脸上还带着点没剃干净的胡子茬,一米八几的个头加上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露出的小腿线条非常好看,俨然是个行走的荷尔蒙,谁知装起可怜来,那是真不要面子的。   程钥无语,见面后第一次有了对方应该或许也许真的是网上那个颜文字用得溜起的“¥$¥$”。   他这边还在感慨堂堂八尺男儿卖起萌来让人吃不消,那边宁远却是大吃了一惊,程钥在发脾气的认知足够让他震惊到说不出话。   几岁的程钥,十几岁的程钥,二十几岁的程钥,他都见过,也许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是无论是他亲眼看到的他,还是别人口中的他,都不是这样的。这感觉,就像是原本的面具被撕开,终于露出一部分真实的内里。   于他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但奇怪的是,他现在却因为这改变源自一个他根本算不上认识的人身上,把这种感觉完全压制住了。   他没有不是看到一个更真实的程钥的兴奋,没有关系更近一步的愉悦,憋闷,是说清道不明的憋闷。   这种感觉可太熟悉了,昨天因为迟丘一次,今天又因为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莫鑫一次。   然而源头究竟是谁他再清楚不过。   是程钥。   他脸色变了几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感情似乎有些过界了。   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自认为是个直男的宁大明星凌~\#乱^~&了*~   “走了吗?回去还是去乐韵姐那边?”程钥的声音及时拉回宁远像荡秋千一样起起落落的心。   “去韵姐那边看看吧。”他强做镇定,收起自己破碎的直男心,跟在程钥后面往外走。   “老妹,人家都晓得去串门,你怎么一点礼数都不知道,走走走,我们也去。”   听到这话,宁远再次确定他很不爽这个人,尤其是那家伙竟然还贼心不死,死皮赖脸要跟程钥勾肩搭背。宁远这牙磨得是咔咔响。   而看着自家哥哥屁颠屁颠跟上去后,莫笑表示很无语,之前因为摄像死活不要出去的人是谁。   几个人打打闹闹到了乐韵的客栈。毕竟宁远和莫笑才是主角,摄像的主要任务还是这几个人,于是大家伙寒暄的功夫,程钥就借口把莫鑫拉到院子里说事去了,等宁远再回头,俩人早就不见了。他一颗心啊,那叫一个哇凉哇凉的。   几人正赶上乐韵家吃完饭,于是就受邀留下来吃饭,宁远跟程钥虽然之前都吃了迟丘家的面,但为了节目效果,自然还是要留下来的。   乐韵老公把一个又一个菜端上桌,莫笑和乐韵就在一边闲聊,是不是点到他,他也就嗯嗯啊啊应付了事。   心神不宁的,宁远坐在餐桌旁眼巴巴望望这道门又望望那道门,碍于时不时就会被Q到,他只能坐在原位苦苦等候不知所踪的程钥。   宁远心焦啊。   莫鑫是帅的,还是荷尔蒙爆棚的那种帅,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担惊受怕,虽然目前他并不知道程钥是直的还是弯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未雨绸缪。   等到菜上齐了,望眼欲穿的宁远才终于看到那两人从后院进来了。   乌漆嘛黑的干嘛要去外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要现在做?他们俩很熟吗?哪儿来那么多悄悄话要讲……   胡思乱想一通,宁远觉得自己要好奇致死了!   莫鑫走前面,进来就拉开他旁边的椅子要坐下。   宁远要气炸了,老子的低气压你感受不不到吗?老子给程钥留的位置你抢个毛线!   当然这些话都是不能说的,宁远调整呼吸,难得还能笑脸迎人,“笑笑特意给你留位置了,诺,就在笑笑旁边,刚刚我想坐还被嫌弃了。”   莫笑:“?”   “还是我老妹对我好,没事没事,坐哪不是坐。”   泥煤,坐哪不是坐那你倒是换个位置坐呀!   “走开,我要坐这里。”可以说是毫不客气的赶人了。   “好好好,您坐您坐,我坐您旁边行吗?”   程钥没理他,但并不影响他一个人贫。   “唉,老妹,你说你看看人乐韵姐,嫁了个好老公吧,我跟你说哈,这世界上除了楚哥(乐韵老公)这样的绝顶好男人啊,那第二个就是我了,你说这第一第二都没了,以后你可咋办,那最好的也只排的上第三了,你说你找个老公最好也只能是个第三……”   宁远越听他贫越看他不顺眼,尤其是看到他胡说八道的瞎扯淡竟然还把程钥给逗笑了,那个气啊!   小痞子!   这还不算完。   “来来来,小白……”莫鑫咽下到嘴的小白菜,及时改口,亲热的叫了声钥钥,又夹了个鸡翅,放到程钥碗里,“来,庆祝我们千里相会成功!”   千里相会你个头哦!   宁远气的筷子都掉了。   “怎么了?”   终于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有点问题了,程钥担忧地替他捡起筷子,小声问道。   乐韵进厨房新拿了筷子过来,宁远道了谢,跟程钥说没事,不小心而已。   程钥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他一直扒白米饭吃,迟疑了下,硬着头皮在众多摄像头中也夹了个鸡翅给他。   “这个很好吃。”   宁远低着头,看着煎得焦黄的鸡翅,觉得他完了。   23   从乐韵客栈回去,两人一路沉默。   鹅卵石的小道路灯明亮,他呼出来的气息呈雾状散开。   宁远围着程钥的围巾,遮了大半张脸,一路埋头疾走。   程钥几次想问他怎么了,但都被对方强烈的不想说话感堵住到嘴的疑问。   宁远有让人忍不住靠近的能力,同样也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形压力。   两人隔着一臂来长的距离一前一后回了温泉馆。   回房间才发现导演组加了褥子,被叠成豆腐块放在角落。   宁远说了句先去洗漱就离开房间,留下程钥一人在小卧室里。人走了后,他呆了会才想起来脱外套。   又等了会也没见宁远回来,程钥就自觉去把柜子里的褥子铺盖都搬出来,又把地铺铺成普通标间的格局,在两床褥子间预留了差不多两个人并排躺下来的距离。   于是当宁远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分道扬镳”的局面。   他压了压心里的不爽感,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忘了现在还在录节目。   “我洗好了。”他进门来,径直去了程钥好心给他铺得光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地铺。   “吹风机在小桌子上。” 程钥起身,留下这句话便抱着衣服出门洗漱。   吹头发,进被窝,睡觉。   睡着,那是不可能的。   翻来覆去大半个小时,直到程钥小心地打开门进屋,又小心地打算出门去,宁远才翻身而起。   “你去哪?”他问。   房间没关灯,但他是捂在被子里睡的,一掀被子,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适应了后才看清程钥手里拿着电吹风。   “我没睡着,你就在屋里吹吧。”   宁远坐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程钥。   接通电源,房间里被呼呼的电吹风声充斥。   五分钟后,程钥忍不住了。   宁远今天晚上,很奇怪。   正要开口问他,宁远却直直躺回自己床上,闷闷道,“晚安。”   “……晚安。”   关灯后,莫鑫发来慰问消息。   晚上他特意把人拉到院子里嘱咐不要乱说他的网络ID,小白菜这个号从来没有低调过,而且还是个混迹于宁大V动态底下几年了的戏精。   他实在很难说自己没有在宁远那里混了个眼熟啊。   ¥$¥$:小白菜(?????)   ¥$¥$:明天来玩啊~   我是你的小白菜:不要叫我小白菜。   ¥$¥$:ヽ(゜Q。)ノ?   ¥$¥$:都叫了这么多年了哦,那我叫你什么?   我是你的小白菜:把我备注改成程钥。   ¥$¥$:真不可爱<( ̄ ﹌  ̄)>   ¥$¥$:[图片]   我是你的小白菜:改掉!   ¥$¥$:就不( ̄~ ̄;)   ¥$¥$:小钥钥~   我是你的小白菜:走开。   程钥果断放弃继续跟这家伙交流。   他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长吸了口新鲜空气。为了不让手机光亮影响到宁远,他刚刚一直捂在被子里发信息。   “程钥。”   “!”程钥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一抖,等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对铺的人又把自己裹成了一座小山,房间黑黑的,他只能看到对方的剪影,隐隐约约是一个疑似打坐的动作,也不知道摆成这样多久了。   “宁远?怎么了?”   他坐起身来,手机扣在枕头边上,能听到不停震动的声音。   “是吵到你了吗?”程钥想到不无这个可能,拿起手机就要把手机调到完全静音。   “不,不是。”宁远想至少不完全是,他只是一想到程钥深夜还在跟某个人畅聊心里就闷得睡不着,所以也不完全是声音的问题,但一细想,不是手机声音他又怎么知道对方在和人聊天……   啊,苍天啊,饶过他行不行!   “哦,那,有什么事吗?”终于问出了萦绕心间一晚上的问题,他静静等着宁远的回答。   “程钥,你有女朋友吗?”   “啊?”   宁远打哈哈,“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屁,赶紧说啊!他想知道得不得了!   见对方嘴上说着随便,眼睛却在黑夜中都发亮了,是非常想知道的样子无疑了。程钥冷汗,还是老实回答,“没有。”   “哦,这样啊,”闪闪发光的眼睛眨了两眨,“那男朋友呢?”   “!”   宁远怎么了?!程钥表示他很害怕!   “有吗?”对方紧追不舍。   “没,没有……”   “哦,那你有喜欢的明星吗?”宁远继续问,想到什么,眼里精光一冒,加了句,“除了迟丘。”   程钥想说除了你没有特别喜欢的,但出口的却是,“莫笑和乐韵姐都是我很喜欢的艺人。”   用“艺人”两个字明眼人都可见是很客观的客套话了。   但是宁远不。   被开启新世界的大门后闪瞎眼的宁大明星想的是   ——程钥喜欢莫笑?莫笑和莫鑫是兄妹?程钥喜欢莫鑫?   !!!   脑回路也是非常奇葩了。   见对方僵化的样子,程钥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没事,”宁远捂住受伤的心口,稳住,不要瞎猜,要直击要害,他还能赢!   “对了,今天看你跟莫鑫之前就认识,是吗?”对,要开门见山!   “这个,嗯,算是认识吧……”   支支吾吾,必然有异!宁远觉得自己头脑从没有这么清晰过。   “算是认识?那就是认识了,看起来你们关系很好啊。”   “不算好吧,我们其实,也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网友吗?”   “嗯……算是吧……”为什么感觉在被对方审问一样?程钥觉得自己要吃不消了。   “哦。”宁远拖长了调子,只剩最后一步,“那——”   睡下的时候程钥出了一头冷汗。听到对方呼吸声放轻,他才取下助听器关机睡觉。   梦里面,宁远变成了小孩子在地上打滚,“你为什么要跟莫鑫走那么近?你不喜欢我了吗?我不要我不要!”   梦外面,宁远问他,“那你觉得,是我跟你交情比较好,还是莫鑫呢?”   梦里梦外,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24   一连几天,宁远的心情都还不错。   一来嘛,那天晚上听到了想要的答案,程钥脱口而出的当然是他可谓是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二来嘛,这几天莫鑫都没出现在两人面前,可以说是非常的眼不见心不烦了。   “程钥,程钥,还有煮鸡蛋没有?”宁远扯高了嗓子喊人,结果喊了几声都没听到人回答,宁远跟客人说了声不好意思,只好自己出去拿煮鸡蛋。他刚跟阿姨们推销了煮鸡蛋,什么温泉水,野鸡蛋,吃了美颜助消化,一口气就卖出了十来个已经算得上是天价的水煮鸡蛋……   鸡蛋是早上起来煮好的,新鲜这几天用得差不多了,锅里也只剩下几个。宁远出来拿鸡蛋,走了一圈没看到人,心里就像有只猫爪子一样挠个不停。   这样不行!你是个成年人了,哪能一会不见就心慌呢?宁远口是心非的骂了自个两句,拿了仅剩的几个鸡蛋去招呼阿姨们,刚进去就又急急忙忙出来,谁知回来还是没看到人。   去哪了?   “程钥?”宁远找了几个房间,都没看到人,直到走到尽头的大汤门口。开门,角落里那拿着拖把的人不是程钥又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不开放大汤?”   宁远边说边进了房间,但角落的人却像是根本没发现他的到来一样。   怎么回事?宁远心生疑窦,几步上前,拍了拍程钥的肩膀,他只看到对方飞快的把手放下,似乎把什么东西装进了裤子口袋。   动作太快,他没来得及看清楚,心里虽然好奇,也不好一直盯着看。   程钥回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宁远皱眉看他,“刚叫了你这么多声你怎么也没回答一句啊,”他抱怨一句,又不好真的表现得很在意,赶紧接着又说,“鸡蛋没有了……”   “我去买吧。”程钥说完就要走,宁远老大不愿意的,“晚上关门我们一起去也行,不急的。”   “没事,你留下来,我现在去买,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时间并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他想要一起去好吗!   但这话宁远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只好小声哦了一句,脸上却不自觉鼓起嘴巴,简直不要更孩子气了。   但这会儿程钥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只急急忙忙绕过宁远就离开房间了,那背影看起来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程钥先回了趟小卧室,翻箱倒柜,从行李箱拿出一只备用的助听器重新戴上。他现在戴的是回C市检查时候新配的,原来的那只便没再用了,这回过来他因为担心遇水可能会有意外情况,留了个心带了备用的,没想还真用上了。   各种声音在一瞬间充斥耳道,没有调试好的小玩意把流水声、说话声放的过大了,他甚至都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不舒服,但是无比的安心。   刚刚那几分钟,可以算是程钥这几年少有的几次心跳加速了。就算是近在眼前也完全听不清楚的恐慌,他不想再经历。   换下来的助听器没有损坏,程钥猜测可能是这几天湿气本就重,他又每晚都只随意将其放在枕下所以导致受潮了。他把东西放进电子干燥盒,打算明天再看看是否能正常使用。   买完鸡蛋回来的路上程钥碰到了郁凡。整个节目,他唯一没打过照面的也就是他了,但他混迹娱乐圈各大微博粉丝数破千万的艺人动态下面,自然是认识郁凡的。   郁凡正在给他的小卖部卸货进仓,他路过的时候正赶上对方在搬一个巨大的箱子。   旁边摄像师端着摄像机稳如龙钟,随行导演站旁边不动如松,郁凡一个人尝试了一下,无奈那箱子实在太大,有些束手无策的样子。   程钥发誓他内心真的没有别人眼中那么助人为乐,但他确实上去助人了,鬼使神差的。   “谢谢谢谢。”郁凡倒是非常礼貌,道谢诚恳得像他是帮了人天大的忙一样。但他其实只是帮人抬了那最大的箱子,箱子里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不重,就是大了些,一个人不好搬。   他说了句不谢就要走,郁凡赶紧拉住他,“等等,你拿着这个,算是谢礼。”   郁凡手脚飞快的把那大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福袋,红色的包装,看起来特喜庆,一个就有吹胀的气球大小,难怪用这么大个箱子装。   程钥推迟不过,于是就抱着福袋,提着鸡蛋回去了。   宁远接待完最后一批VIP客户的时候程钥还没回来,他干脆出来坐在小馆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等人。   结果程钥没等回来,倒是等来了一个大烦人。   莫鑫一来就学了两声狗叫,宁远差点没气得跳起来,奶奶的,他跟这家伙绝对八字相冲。   “不怪我,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每次都蹲在门口等我放学回来的大福,来,你叫一声。”   “你走。”原本坐着的人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   “哎呀开玩笑啦,”莫鑫大喇喇绕过宁远就进屋去了,“程钥呢?程钥!”   “他不在,你找他做什么,我可以帮你转达。”   “哦,不干什么,闲得很,找他耍。”   “那可真不巧,我们晚上还有事,可能没时间招待你。”   “嗯?”莫鑫走下青石阶梯,奇怪地看了几眼宁远,“我咋觉得你不太欢迎我呢?我这么人见人爱的,哪里惹你不喜欢了吗?”   宁远发誓,他从从那双真诚的想要知道答案的眼睛里能看出,对方真的是非常非常认真的在疑惑,绝对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妈的,臭不要脸。   “你们站在门口干什么?”程钥抱一袋提一袋,看两人大眼对小眼的。两人都没回答,他走近了想把福袋给宁远,没想到却被莫鑫抢了去。   “什么啊?”莫鑫老大不客气立马就拆了,“咋全是零食?嗯,这个巧克力棒还可以……”   “给我,是我的!”宁远一把夺回去,怒气冲冲,非常不理智了。   “不要这么小气嘛,这么多,朋友之间需要分享,懂吗?”   鬼才跟你是朋友!宁远抱着抢回来的福袋追上已经进门去的程钥,一边追问,“这是哪来的啊?”   “郁凡给的,”程钥把鸡蛋放好,去看导演组送过来的盒饭,“先吃饭吧,要冷了。”   莫鑫进来看到只有两盒,叫嚷起来,“来者是客啊,怎么我没有啊?”   宁远窃喜,导演组可算干了一件好事,虽然其实是因为送饭过来的时候这家伙还没有来,也没人料到他要来。但这并不影响宁远打趣他,“笑笑肯定给你留了,您要不赶紧回去吃?”   “小白……”   “我的给你!”程钥打住他出口的小白菜,看他眉开眼笑的接过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宁远气得折断了筷子。   送走了莫鑫,宁远抱着福袋吃零食,誓要把莫鑫觉得好吃的巧克力棒吃个一干二净。   程钥担忧地看他,想他会不会吃太多了。一颗心简直就是个操心自家傻儿子的的老妈子。   “很好吃吗?”   宁远点点头,一边点头还一边把自己咬了大半的巧克力棒举起来, “你尝尝?”   程钥脸红了。   意识到自己提了个什么要求的宁远沸腾了,好机会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真的,你试试。”他情真意切的推荐,几乎把巧克力棒举到程钥嘴边。   他看到对方咬下一小截,轻轻咀嚼,一瞬间眼睛笑得像两扇小月亮,当真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25   节目过了大半的时候有一次结账审核。   算下来,哦豁,离目标金额还差得远。   其中大头还是宁远和程钥经营的温泉小馆赚的,两人可算是把无奸不商这个词展现得淋漓尽致。   “累死累活干十几天还不如我唱一首歌赚得多。”乐韵看完冷着脸,高贵冷艳地说出这么一句,轻描淡写地瞟了不远处的导演一眼。   导演接收到视线后面色灰白,满头毛汗:可怕的女人呜呜呜呜。   “小卖部也很难赚到钱,都是小本买卖,节目组要求的金额简直不可能达到。”郁凡很郁闷,他一个人经营小卖部,脏活累活都一个人包了,没想到一对比,自己竟然是贡献最小的一个。唉,小卖部卖再多也只是小本收入。   意想不到的是收入排在第二的竟然是迟丘的面馆,中等价位加上络绎不绝的客源,赚得还真不少。   其次是乐韵夫妇经营的客栈,不过只在百位数上比迟丘俩人少了点。乐韵脸色虽然不太好,她老公倒是脾气很好的笑,“打折打多了,负收入了几天。”   脸色跟乐韵一样臭的还有莫鑫。   “什么鬼?老子当了大半个月的苦力就赚了这么点钱?”   “别拦我,我走了!”他是很气了,说着就要暴走。   “哥,你真的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我一个弱女子要拖地,换水,刷池子,大冬天的,那水冰凉的,像是浸入了骨头,十指连心,让我的心也疼的不行……”   莫笑拦腰抱住莫鑫,她人只到莫鑫胸口,脸颊抵在他后背,一秒进入片场模式,眼角湿润,哭戏说来就来。   宁远靠着程钥笑得直不起腰,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俩在拍蓝色生死恋吧。   他是现场唯一笑的出来的人,众人面色凝重的看着他,他一时是集万千眼光于一身,非常出风头。   程钥扯扯他的袖子,让他注意一下影响。   总导演出来发话了。   “很遗憾,照目前你们的进度,是不可能在规定期限内完成要求金额数的。”   “按照规则,你们将要继续在这里工作,直到完成规定金额!干什么……诶!干什么!”   现场除了莫笑和乐韵两个女生还在原地,几个男士都一拥而上,拉胳膊的拉胳膊,抬脚的抬脚,一伙人把总导演运到路边,嘿咻一声把人给丢出去了。   几个人拍拍手回来,非常解气了。   总导演灰溜溜地回来,黑色工作服沾了路边的黄泥,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宁远指着导演的狼狈样又是一通嘲笑,实在是非常不把导演放在眼里。   导演回来了,表示虽然你们对我态度不好,行为粗暴,但是他心胸宽广,不仅不予计较,还以德报怨,给你们指条明路。   他说,在这山的那边,有一座小村庄,村子穷得很,没钱修路,也没钱建学校,山里的孩子们上学都要沿着山路走一两个小时,天不亮就起来赶路,天黑了还没到家。   “可怜见的。”导演掬了一把泪,戏也是非常的多,“我们是一个有内涵有深度的节目,时刻铭记穷苦人民的困难,秉持哪里有需要我们就在哪里的原则——”   “所以导演组决定,自费搭建公演舞台,而我们的嘉宾——就是在场的你们,只要能够出得来节目,那么我们将在全球范围内开通购票和捐赠行动,将这次公演所得的全部收入全部将捐赠给村子!”导演说得慷慨激昂,语调抑扬顿挫,堪称上了一门《演讲与口才》。   “当然了,我也是一个非常灵活变通的人,鉴于大家伙已经非常努力地完成前期任务了,那你们没赚够的金额在公演圆满成功后,就一笔勾销了!”   假模假样的结果自然是大家欢喜。   几人聚在一起商议完,回去的路上下起了毛毛雨。   北国的山区,温度很低,细雨点点落在脸上,真的是非常冷了。   宁远身上穿的是程钥的厚外套,脖子上戴的是程钥的羊毛围巾,脚上,嗯……脚因为鞋码不合适,只能退而求其次穿上程钥的厚袜子了。但就算如此全副武装,宁远还是被冻得不行,天大地大,他怕的东西不多,冷算是一项,明明是个大小伙子,偏偏一到冬天就手脚寒凉,怎么都暖不了。   程钥看他一路走一路哆嗦,瞥了眼旁边的摄影机,抿嘴拉人加快了脚步。   回到温泉小馆,暖气充足,宁远才像是活过来了,脱了鞋穿着毛绒拖鞋倒在地铺上长叹了口气。   爽啊。   等他冷意缓过去,才发现程钥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最近都黏人黏得厉害,像个大宝宝一样,几分钟不见就想得慌。   宁远倒是没啥自觉,情窦初开,又尚处在试探的阶段,他心里实在是分分秒秒都想跟人呆一起。   他挣扎着起身想出去找人,推拉门就被拉开了。   程钥端着一杯热巧克力进来。   “趁热喝。”说着把杯子递给他就要转身离开。   “诶?你去哪里啊?”   宁远看都没看那巧克力一眼,赶紧拉住人。   “去收拾一下。”   “啊,我一起去吧。”   “不用,那边没有暖气。”   宁远听了,笑着喝了一口程钥亲手煮的热巧克力,只觉得心里比嘴上甜多了。   不过程钥说不用那当然不能当真,宁远喝了口立马起身跟上,“哪儿来的巧克力啊,真甜。”   “就随便买的。”   其实是因为程钥上次见他一口气吃那么多巧克力,受到误导,所以之后出去买东西都会随手拿一些,但买回来后也没再见宁远吃过。   “你不用过来,就是收拾一下灶台……”   “没事没事,你难不成还怕我到厨房占位置吗?”这话真是格外耳熟了,宁远每次打算进厨房在母上大人面前表现一下孝心时都会被吐槽,现在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感觉,“我挺瘦的,而且我还可以给你打下手不是。”宁远很认真地提出这个想法。   程钥无言以对,但是洗个锅碗瓢盆需要打个毛线下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厨房,说是厨房,其实里面只有个冰箱、电饭煲和一个电池炉。他们平时吃饭都是节目组备好的,也就煮两个白水蛋能用到厨房了。   程钥利落地洗碗擦灶台,宁远就靠在门口一脸春意的笑。   程钥偶尔瞟到他,他就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喝一口巧克力。也是十分痴汉了。   “喝完了吗?”   程钥一边用干净的抹布擦手一边问他。   “我自己洗。”   “不用,你放着我来就行。”   “道理不是这样的……”宁远拨开程钥,打开水龙头就把手伸到水柱中。   像是一道闪电忽然划过全身。   好冰!!   他只看程钥不动声色地接水洗涮,没想到那家伙竟然用的是凉水。   他后知后觉地看对方的手,才发现两只手都被冻得通红,顿时心里难受得不行。   “厨房没接热水管道,还是我来吧。”   “不要。”宁远低着头洗杯子,闷闷道。   “我没你这么怕冷,你不用跟我客气……”   程钥要去拿杯子,宁远躲开,你来我往,我来你往,非常不厌其烦。   “两位饶了这个杯子吧,要不你们给我开点工资我帮忙洗得了。”   莫鑫靠着门,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宁远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浑身竖起刺来,悄悄翻了个白眼,假惺惺地问有事没。   “没事就不能来了?不好意思啊,我就喜欢没事找事,非常抱歉打扰你们小两口咯。”   他话说的不中听,但“小两口”三字的确取悦了宁远,立马收起一身的刺,“知道就赶紧圆润地离开。”   “那可不行,”莫鑫露出一个狡猾的笑来,“不一会大家就都来了,反正明天也不用做生意了,都想着过来享受一把你们的天价温泉服务。”   说来就来,外面热热闹闹地,一听就是来了许多人的样子。   出来一看,节目嘉宾果真一个不少全部聚集在温泉小馆那小院子里了。   “宁远哥,我哥说你们邀请我们来泡温泉,哎呀,麻烦了麻烦了!”   宁远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莫笑,又看了眼故作轻松的莫鑫,还有院子里那五六台摄像机,哽了口气,一句话说不出来。   莫鑫WQNNND!老子什么时候说过!   26   来都来了,自然是没办法把人赶走了。   程钥率先出来打圆场,“你们自己选择泡哪个房间的汤吧,可以先进来参观一下,浴衣我们这边有准备,泳衣的话,其实不穿也行,这个大家就随意吧,我们这边也提供泳衣服务……”   他边说边带着大家进了馆内去参观,跟宁远擦肩而过之时打了个只有两人看得懂的眼色。   ——不要闹。   ——没闹。   程钥心里叹了口气,想把罪魁祸首拉走,“莫鑫你进来帮忙。”没想到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宁远。   宁远是气不打一处来,倒不是不欢迎大家伙过来泡汤,他气的是莫鑫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呢,自来熟就算了,现在还想鸠占鹊巢,“我的店他帮什么忙,走开走开!”   “OKOK,”莫鑫像是没听出来宁远语气里的不爽,只是耸耸肩,“您请。”   “哼!”   最后两位女士选择了对女性比较有益的铁泉,为了防止宁远和莫鑫发生“暴动”,程钥便让宁远过去服务两人,自己带着剩下三人去别的汤。   郁凡和乐韵老公都是来凑个热闹的,也没有特别想泡的,程钥便给两人安排了个景致比较好的房间,落地窗外是潺潺小溪的尽头,一眼泉水像是跟房间的温泉池无缝衔接在一起,而不远处就是成片的路灯,设计非常别致。程钥带两人看了表示都没意见,只剩个莫鑫挑三拣四不知道怎么安排。   郁凡和乐韵老公都没熟到裸诚相见的程度,程钥便主动去拿了几条泳裤。   郁凡和乐韵老公便去换衣服冲洗身体,莫鑫溜达了一圈回来,表示想去大汤游泳。   想到后续打扫工程的程钥表示拒绝。   “给你这个,去旁边的汤。”程钥站在更衣室门口把泳裤扔给莫鑫。   “啧,顾客的基本需求都没办法满足,这服务你们卖那么贵对得起自己良心吗?”   “我们的规定是大汤达到10人以上开放,再说,”程钥轻描淡写看他一眼,“你付钱了吗?”   “还有记得冲个澡,保持温泉池内的卫生谢谢。”   莫鑫:“……”   两人说话间郁凡已经收拾妥当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已经冲洗完身体,看到两人,裹着白色浴袍跟两人鞠了个躬,非常客气有礼,不过他们两人都不是圈内人,莫鑫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程钥自觉自己担不起,也稍稍鞠了个躬,然后侧身给人让路。   莫鑫就站在他左侧,程钥让完道没来得及正回神,忽然被伸出来的手拉住手臂。   “等一下。”他听到莫鑫说。   只感觉到对方忽然靠近的气息,程钥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耳朵……”程钥捂住左耳,他用的是隐形助听器,如非靠得很近,一般很难注意到。但恰巧,刚刚弯腰的那一瞬间,被站在旁边的莫鑫注意到了。   “是助听器?”   “你赶紧换衣服过来吧,我去看下郁凡跟王哥还有什么需要。”程钥没回答,找了个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   莫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才进浴室冲洗换衣。   虽说他们两个人经营了个温泉小馆,但碍于泡了就要打扫,打扫就要动手,两人很默契地选择了不泡。当然,宁远是很单纯的懒人心态作祟,程钥却还有个不能下水的秘密。   宁远秉持的是一切要靠自己动手的享乐都不叫享乐,是以泡温泉一时爽,泡完还要洗刷刷这种事他是万万不愿意干的。   就他自己说的,自己人,一切从简。   开头两天他还有丝丝隐忧,担心万一宁远兴致来了要一起泡温泉怎么办,后来摸清了这家伙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属性,也就放下心来。   但今天——   宁远给两位女士交代完注意事项,屁颠屁颠回来拉着程钥一起下水去。   程钥很为难,“……还是留个人在上面,看大家有什么需要我好搭把手。”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个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说,我先去处理好!”宁远几乎是斩钉截铁道。   程钥:……他还真找不出什么不好来,毕竟俩奸商以钱为重,没给钱那服务自然也要打折扣,更何况,他俩除了个不专业的卖脸按摩服务,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   “要不你先去,我收拾下东西一会就过来。”   宁远拉着他手臂不放,仔仔细细盯着他脸确认,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泡温泉这事照理说没啥推脱的理由,但他总觉得程钥这会儿不是很愿意的样子,要不是某些龌龊的小心思在作祟,他几乎要放弃了。   “真的,我总得去拿泳裤浴巾吧。”   “哦,好吧。”宁远松了口气,放开他,看他一路进了俩人的小宿舍才转身离开。   程钥拿了东西进浴室,取下助听器的时候自我安慰,其实只要小心一点头部不沾到水也没关系的吧。   “喂,”从浴室隔间出来就看到靠在墙上的莫鑫,这人只穿了条大花沙滩裤,露出结实的上半身,环着双臂,露出个痞笑,“你没跟那谁说过吧。”   程钥不想理他,先前被撞破的慌张已经沉淀,但被他发现在意料之外,他现在能采取也只有漠视政策。   “刚刚我敲门了,你没听见?”莫鑫站直了身体,“看起来有点严重啊。”   “不关你的事,还有,你最好不要到处乱说。”   “哎呀呀!威胁我啊,我们小白菜牛逼牛逼。”莫鑫做恐吓状,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程钥瞪了他一眼欲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右耳没有助听器?是没问题还是……”莫鑫欺身而上,最后几个字几近呢喃,温热的鼻息打在程钥耳廓上。   他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但能猜到。   程钥面无表情想要推开莫鑫脑袋,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没想伸出手就被人利落地握住手腕,一把扭到背后,他本就比莫鑫矮些,身形甚至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瘦削,一时间是毫无还手之力,看起来狼狈得很。   莫鑫脸上似笑非笑,等着他的答案。   “你干什么?”宁远怒不可遏,几乎是冲上来把程钥拉到自己身后,抬手就是一推,电光火石之间,莫鑫没防备,砰一声被推靠在墙上。   “宁远!”程钥见宁远已经举起握成拳的右手,上去拉住他,“宁远,我们在开玩笑!”   “开玩笑?”宁远被气笑了,“你说你们哪里像开玩笑?是他下巴都要亲到你耳朵了?还是你像只弱鸡一样被他钳制?”   他这火发得毫无重点,但程钥从没见宁远发过火,此时对方铺天的怒火向他席卷而来,是的,是向他,而不是莫鑫,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本来就不善言语,心怀秘密更无从解释,短暂的沉默后,宁远像是失望至极,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啧啧啧,”莫鑫不怕死的又凑上来了,程钥这回连退两步,眼神不善,冷冷看着他。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男小三啊?”莫鑫难过地望向天花板。   27   程钥站在宿舍门口,犹豫良久才敲门。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等了一会,他叹口气,有时候宁远耍起小性子来还真跟个小孩一样。   思索之下,程钥想要不去拿点巧克力棒过来哄哄?   从屋里能看到门口来人的身影,宁远看着他走近,敲门,等待,他使劲忍着没说话,心里别扭地想知道对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但是不久。   他还在想,只要三次,你敲三次门我就,我就……   妈的,敲一次就放弃了有没有点诚意!   眼见对方似乎要离开的样子,宁远跳起来,两步上去拉开门,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又一气呵成坐回地铺,还特意调转了方向背对着来人,从始至终一句话没说。   他听到有人走进来,又拉上了门。   “宁远。”程钥小声的带着点讨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要不要吃巧克力棒?”   宁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声音,程钥以为他想吃,就要起身出门去拿,谁知刚起身就被拉住。   “你干嘛?”宁远压着火气,声音哑哑的,手上的劲也没控制住,捏的人生疼。   “我去拿巧克力棒啊。”程钥一脸无辜,看得宁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特么是来哄人的吗?会不会哄人啊?   “我不喜欢吃巧克力棒,又甜又苦,一点也不喜欢!”   “……哦。”程钥只好又坐下来。   又不说话了!宁远恨铁不成钢,明明生气的是自己,为什么来哄人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生不生气?   宁远胡思乱想之际,早忘了对方并不知道他的心意不说,估计还连他到底所为何气也不清楚。   “宁远。”像是无可奈何,这两个字被程钥拖长了调子,柔柔的,却又带着程钥特有的清冷感,听起来像是青草味的冰淇淋,轻轻甜甜,让人上瘾。   宁远哪儿防不住这等攻势,他的心这会儿跟那棉花糖一样,又软又蓬又甜。   “我知道你不喜欢莫鑫,虽然,”程钥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疑问,“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跟莫鑫有工作上的往来,已经有几年了,虽然这回到了这边才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你可能会觉得奇怪,”程钥轻笑一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一开始也觉得太奇妙了,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但确实发生了,就像我也从来没想过能有这种机会跟你相处。”程钥想起当年,那时候他只是想,能偶尔在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情况就很不错了,他脸上带了笑意,现在这样的状态真的是从前奢望不来的,简直好得让他怀疑是一场梦。   “这几年,他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他,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一些事情,其中有很多原因,如果以后,以后你还想听,我一定都会跟你说的,好吗?”   程钥笑的时候宁远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咳咳,他猜到程钥说的可能是小白菜那个号的事情,程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脸皮那么薄,以后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好吗?”见对方没有反应,程钥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咳,好。”   宁远下定决心,绝对一定必须不能让程钥知道他小白菜的号已经掉马了!   “那,你还生气吗?”   宁远板着脸,看着程钥小心的打量他的脸色,心里一阵愧疚。   他有什么立场生别人的气呢?还不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结果还妄想要对方安抚自己,简直是个臭不要脸。   “我没生气。”宁远闷闷地说,非常口是心非了。   程钥知道这是哄好了,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怪异的、甜蜜的、不敢言说复杂感受,一个从不敢奢望的想法像是春雨过后的草根,就算被压在巨石之下也发了狠要冒出来。   会不会,会不会……   “老板们,我们要走了,不出来送送顾客吗?”   莫鑫的声音传来,宁远脸色又是一变,程钥摇摇头不敢胡思乱想,赶紧道,“我去吧,你……”   “不要,一起去。”   一出去就看到莫鑫嬉皮笑脸的冲程钥打眼色。   ——怎么样?哄好了?   ——不关你事。   ——哎哟喂,我也算帮了你一把好不?   ——赶紧走。   两人“眉来眼去”的交流,在宁远这里无异于天书,强烈的被排斥感让他愤而将程钥拉到身后,毅然站到两人中间,用身体阻挡他俩视线的交流,然后赠了一个白眼给莫鑫。   ——看什么看,赶紧走。   ——%¥&……**()()   宁远:……接收失败。   客气地送走几人,两人认命地分头去打扫温泉池子。   放水、冲洗、拖地。   一共三间需要打扫,宁远今天跟打了鸡血一样,搞定一间后就自觉去另一间嘿咻嘿咻地干活。   程钥搞完一间过来帮忙,看到对方已经开始拖地了。   “没事,交给我了,你去休息吧。”宁远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看程钥转身走了,更加卖力,恨不得分分钟搞定。   没过一会,脚步声又响起来,宁远看都不看就知道是程钥,“你怎么又来了?马上就好了。”   程钥没进屋来,就站在门口看他拖地。   宁远三下五除二搞完,拖着拖把笑眯眯地朝门口走来。   “唔……”冷不防被塞了一口的巧克力棒,宁远条件反射咬住,就看程钥一手拿着包装纸,一手背在身后,满面笑意看着他。   这熊孩子!宁远喜滋滋吃完巧克力,心里跟酿了蜜一样,甜得腻人。   第二天就开始正式排演,昨天光顾着生气,宁远都没发现迟丘和李维文俩人缺席了温泉大会。   他俩是没空来。李维文赶了一晚上,终于赶出了一版《新编睡美人》。   除了一个话剧,乐韵会献唱三首歌,宁远人气在那里自然也得上个两首歌,迟丘人气也高,但他从未公开亮嗓过,导演组不愿意放弃此等大好的噱头,强硬地要在宁远的一首歌里加入了帮唱环节,宁远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怕迟丘不高兴,后来见对方也没表现出什么不乐意来,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另外郁凡有一个唱跳表演,莫笑和莫鑫的乐器合奏,以及最后的一个大合唱。   乐韵老公担当团队统筹做灵魂人物,莫鑫程钥两人被安排负责宣传工作,毕竟演出最后还是以赚钱为目的。   合唱是首耳熟能详的歌,要求不高,要的是气氛,所以重点不在这上面,其他节目也多是个人节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个人了,唯独一个变数比较大的节目就是话剧《新编睡美人》了。   李维文担纲编导,但目前也只公布了个角色情况。   “主演是等待千年的巫师和身世复杂的王子、配角是一个国王、一个王后、以及一个公主,还有若干龙套。”   宁远向来捧场,当即踊跃举手,“我要当国王。”   “呵呵,要不我们还是来玩个有意思的,这里有五个主要角色,大家分别写下自己想扮演的和希望谁来扮演其余相应角色的人名,我们采取不记名投票,靠数据说话?”李维文推推自己的细边眼镜,露出两颗牙齿,笑得宁远打了个寒噤。   话是疑问句,但他也没留机会给大家选择。   “这是剧本,建议先看再投。”李维文说着把提前打印好的资料发给大家,人手一份。   众人面色复杂的看完剧本,认识到演出可以说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好了,最后一页是表格,在对应的角色旁写上名字就行。”   程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用胳膊肘触宁远,小声道,“你想演哪个,我投你一票。”   “……我哪个都不想演。”   “啊!我最亲爱的公主,醒来吧!”王子单膝下跪,深情凝望着躺倒在地板上的假发公主,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那张美丽如玫瑰花的娇艳面庞。   “再靠近一点,借位也要借得逼真一点吧!”李维文不太满意,“重来重来。”   王子第二次俯身,他侧身挡住正前方视线,一只手抚在公主侧脸,眼里深情无限,慢慢靠近公主。   “吃饭了吃饭了!”身着斗篷的巫师振臂高呼,打断了认真拍戏的王子和公主。   李维文瞪了巫师一眼,还是道,“先休息,晚饭后再排。”   程钥把长发取下,右手撑地刚支起上半身,刚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他握住,对方稍微使了一点力气,他便借力站起身。   “谢谢。”程钥拍拍衣服,身披斗篷的巫师·宁非常气愤地靠到了公主·钥身上。   谁特么投的程钥当公主最好别让他知道!   莫鑫&莫笑&迟丘打了个喷嚏。   一个集悬疑、东西方玄幻、爱情、同性、乱|伦于一身的暗黑系恶搞童话故事。   27-《新编睡美人》   演员表   王子(大皇子):迟丘   巫师(二皇子):宁远   女巫:莫笑   公主:程钥   国王(魔族之王):莫鑫   王后:郁凡   其他:略   第一幕: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富饶美丽的国家,国王和王后一直身陷不孕不育的困扰之中,终于有一天,王后在河边散步的时候,一条小鱼把头浮出水面对她说:“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不久你就会生下一个女儿的。”过了一段时间,那条小鱼所预言的情况真的实现了,王后真的生下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国王高兴得时时刻刻爱不释手,决定举行一个大型宴会,邀请了他的亲戚、朋友和外宾,以及,巫师们到场。   故事到了这里,都跟一直流传的版本一样。   受邀的十二个女巫正在为还看不出来美不美丽但是长大了一定很美丽的公主送祝福,第十二个女巫还没来得及送出祝福,就被一个身披灰色斗篷,头戴尖尖帽的巫师打断。   “你们竟然敢不邀请我?我才是魔力最强的巫师!”巫师非常愤怒,他用魔棒掀起一阵风,女巫们的裙子瞬间都飞了起来,大厅里发出阵阵尖叫。   “可是我们只邀请女巫啊,你,你这个邪恶的男巫!”国王道。   巫师冷笑一声,向公主的摇篮床走去,那层层的护卫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拦住他。被花朵装饰得格外美丽的摇篮床里一个肤色雪白发色乌黑的女婴正睡得香甜。   巫师却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用那魔棒指着公主的额头恨恨道,“美丽的公主啊,我诅咒你15岁时将会被纺锤刺伤,然后死去!”   和原定故事走向一致,最后一个还没有送祝福的女巫非常聪明的在这时送出她的祝福,“公主不会死去,她只是将陷入沉睡,只要远方的王子来亲吻她,她就会重新苏醒。”   巫师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谢谢您的配合,女巫。”   “愿意为您效劳,大人。”女巫道。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国王和王后被突然反转的故事吓得目瞪口呆。   “你,你们这些邪恶的巫师!”王后道。   第二幕:   旁白:千防万防,公主十五岁的时候还是没有躲过被纺锤刺伤的结果,陷入沉睡之中,城堡里的人为了等待公主的醒来,也自愿陷入了沉睡,美丽的城堡被藤蔓缠绕包裹,没有人能够进来。   一百年后,一位英俊勇敢的王子因为对王后安排相亲的各国公主都提不起兴趣,踏上了寻找灵魂伴侣的道路。   “啊,美丽的公主,我听说你陷入了沉睡,我相信我就是那位唤醒你的人,等我来救你吧!”听说了传说中的故事后,王子来到了被荆棘藤蔓包裹的城堡门口,他砍倒荆棘,进入巨大的城堡之中,看到了沉睡在藤条编织,玫瑰点缀的大床上的公主。   “啊!我最亲爱的公主,醒来吧!”王子单膝下跪,深情凝望着躺倒在地板上的公主,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那张美丽如玫瑰花的娇艳面庞。   王子全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等待了百年的巫师目睹。   巫师黑亮的眼睛发出熠熠光彩,他此时正无限情深地看着英俊的王子。   “吻下去吧,只要公主醒了,我们就能再次相聚。”巫师自言自语道。   被亲吻的公主果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着眼前英俊的王子,却发现王子双手抱紧脑袋,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巫师从黑暗中走出来,荆棘藤蔓自动让开道路,歪歪斜斜躺倒在城堡中的人们也都纷纷醒了过来。   “你,你是谁?”王子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问出心中的疑问。   “我是谁? ”巫师斗篷曳地,慢慢走到头疼到几乎要昏厥的王子面前,他蹲下身来,冷漠如冰的声音竟让人觉出温柔感来,“别担心,你很快就会想起来了。”   王子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让人难以直视。   等到强光过后,王子白色的骑士装变成了黑色长袍,整个人化身俊美的邪神,自带鬼魅妆容,眼神睥睨天下。   “我亲爱的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巫师眼里竟然隐隐闪现出泪光,胸膛起伏,激动万分。   他的哥哥,沉睡千年之后,他终于又唤醒了他。   第三幕:   旁白:原来巫师本是魔族的二皇子,二皇子从小喜欢和大皇子玩耍,慢慢地发展出禁忌之恋。魔族之王知道后怒不可遏,但因为大老婆已经去世了没办法给大儿子做主,魔王只好向着小老婆生的二皇子,狠心将大皇子封印,并且许下预言,只有找到异性真爱才能重新醒过来。   但他都睡着了怎么才能找到真爱呢?魔王算漏了这一点,也没办法再随便乱改,于是就干脆让大皇子一直睡下去,免得两个儿子继续搞基。   二皇子不忍让哥哥一直沉睡,毕竟哥哥睡着了不能做%……&&¥#@的事。于是他放出哥哥的一缕魂魄,让哥哥转世为人,而自己也扮成巫师去了凡间。但千算万算,二皇子算漏了一个事情,就是他居然不是哥哥在凡间的真爱。   二皇子悲痛之余,发现哥哥的真爱居然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国家里刚刚出生的公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二皇子想,只要等哥哥醒来他再杀了公主也行,那他就还是哥哥唯一的Sweetheart。他赶紧跑去黄泉路看转世路上的哥哥,结果发现最近处于转世高峰期,起码还要排三个月才能排到哥哥。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三个月就要差不多一百年了。   二皇子没办法,只好去公主的满月酒上当坏人,于是公主就陷入了沉睡。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等我杀了这个女人,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巫师手上的魔棒一晃,他身上的斗篷变成了精致的银线长袍,魔棒也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长矛。   “不!”王后扑倒在公主身上,“我可怜的女儿,你这个恶魔,我对天起誓,要杀我的公主,你就先杀了我吧!”   “噗”,王后卒。   “停下,”大皇子终于大发慈悲的收起了他睥睨天下的邪魅眼神,“如此美丽的公主,我怎么忍心下手杀死,弟弟,你太不懂事了。”   “哥哥。”二皇子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跺脚表示不满后还是乖乖退到了哥哥身后。   “我美丽的公主,你愿意跟我一起回魔族之地吗?”大皇子说。身后的二皇子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忍住哭出来,不过他要哭不哭的样子也跟哭了没差啦。   “哥哥,你不爱我了吗?”二皇子哭唧唧。   “弟弟,你我终究是不容世所容,又何苦执念于此。”   “不,我不听我不听,肯定是这个祸害把你勾引了,我要杀了她。”二皇子暴怒之中,不管不顾冲上去要将美丽又柔弱的公主杀死。   公主似乎被吓到了,呆呆地一动不动,这时,国王忽然挡在公主面前道,“我儿,是为父的风流债,其实你们都是兄妹。”   原来这个国家的国王就是魔族之王变的。   所有人都震惊了,魔王因为耽于声色又睡迷糊了没抵挡住二皇子的攻击,顽强地留下一句遗言后一击暴毙。   最后的最后,公主因为沉睡太久加上惊吓过度变成了哑巴,对自己忽然冒出来的便宜哥哥。   “美丽的公主,不,我美丽的妹妹,其实我深爱的还是我的弟弟,我为了让他放弃我去寻找真正的幸福才出此下策,刚才我说的话其实都是为了故意刺激我弟弟,请你不要当真,原谅哥哥,哥哥会为你找到真正的王子的。”   大皇子悲痛的说完,单手搂住因为错手杀父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不可自拔变得疯疯癫癫的弟弟,回到了魔界。   从此二皇子就被大皇子关在寝宫中¥%#@&*幸福的生活了下去。   28   “怎么样?”   “嗯?”   “演戏啊,好玩吗?”   回去的路上,宁远一直在问排演的的事,程钥只笑着说挺好的,他演技不行,角色安排出来之后拒绝无能,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找李维文把角色台词都删减了,以至于最后他整出戏就充当了一个花瓶。   “啊!为什么不投我当王子啊?!”宁远简直懊恼得想捶胸顿足,对王子吻公主这个戏码执念不可谓不深。   程钥无奈,当时还特意问了他的意见,结果因为宁远当时耍小性子,他便私心投了个没有感情戏的路人甲,没想最后人还是被大家推上了男主的位置。   两人肩并肩回家,因为怕冷,宁远恨不得整个人都吊程钥身上。   才刚到家,节目组就有人来通知,说是宁远经纪人来了。   录节目十来二十日,经纪人玲姐就跟宁远断联了十几二十日。   “你可长点心吧,这么久不联系,我把你卖了你估计还帮我数钱!”玲姐是恨铁不成钢,宁远某些时候实诚得跟个傻子一样。   “节目组不是不让联系啊。”   “不让你联系你就真不联系了啊,那人迟丘家经纪人怎么在这段时间还给签了个本子,你以为迟丘不知道?”   宁远在这些事上确实不怎么上心,这么多年了,工作上玲姐哪个事没给他收拾妥当。   “还有啊,你跟你那朋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跟我报备一下?”玲姐晚饭点过后来的,在导播间看到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还以为是路人甲,等看到两人的相处却是被吓了一跳,结果跟节目组一问才知道,这位叫程钥的年轻人竟然是宁远的外援,这小崽子,居然说都不跟她说一句就自作主张找了圈外朋友。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一晚上的互动看下来,玲姐脸色才黑得跟墨一样。   她要看不出来宁远这小崽子对这个叫程钥的年轻人有点什么想法,那她还真枉当了这家伙几年经纪人。   “……事出突然,没找到时机啊。”宁远多少有点心虚,心里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实在让他直不起腰。   “宁远。”玲姐正色,“别过了。”   “你,你说什么啊,什么别过了?”他装傻充愣,心里直打突突,妈妈咪呀,玲姐这是啥眼神啊,咋什么都知道啊?   玲姐深深看了他一眼。   “唉,宁远,你说你什么时候心里有事瞒得过我。”玲姐叹口气,“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怎么相处的,这天之后你必须注意了,你别忘了,还在录节目。”   宁远低头沉默了。   “听到了吗?”   “玲姐。”   玲姐看到他突然正经起来的脸,那双眼睛里闪着她才看过不多次的光,那是每当他下定决心或者放手一搏的时候,就会出现的眼神。   “如果有一天,我想公布恋情,我希望你不要反对。”   是肯定句。   玲姐苦笑,半晌才道,“宁远,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给你听,这是你的选择,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你不会不知道。”   “是,我知道。”宁远闷闷道,然后便忽然笑出声,“哈哈哈哈八字还没一撇呢,安心啦安心啦!”   但她哪里还安得下心,她只怕这人还要给她个更大的炸弹。   之后两人简单地交流了下这个节目结束后的安排,宁远就心急火燎地往回赶了。   玲姐看他这样子,真是愁得啊。   “玲姐?您是?”   玲姐露出客气的笑,把买的一些小吃放到导播间桌子上,“那个,我想看看宁远这十来天的表现……不看完,就挑些来看看就行……谢谢了啊。”   导演一边吃一边盯着导播间数个播放器上的画面,他边吃边看,是在美滋滋,但旁边宁远经纪人脸色就不好了,应该说,她今晚的脸色就没好过。   一个小时后。   “那个,威哥,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哎你看,我就知道东西不能白吃是吧。”   “不是,哪能啊,你们是导演比我清楚,我们小远吧,是有点过了,你要怎么剪我没权干涉,就是成片能不能让我们这边先看看,抓得出实锤的,就……”   “玲姐,您这是什么话,圈里面的事我能不知道,这两个小伙子吧,就是关系好了点,哪有您说的那什么不是?”   玲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位叫威哥的导演。   “行,我也知道难为你们了,要不这样,后期您平均一点,这程钥毕竟是圈外人不是,圈内人的事拉着圈外的人太过了就不好了。”   两个人圈来绕去,就是不说破。   “以后也还要合作,看您能不能卖这个人情了?”   威哥看着看着笑了,“那是,放心,我们心里都有数。”   玲姐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实时转播,那家伙这会正拉着那个年轻人一起铺床,不一会,年轻人出去了一趟,屋子里这人不动声色地把隔了一米来宽的地铺拼接在一起,于是两张单人床褥瞬间就合成了一张床,标间秒变大床房。   玲姐是一脸不忍直视,恨恨离开了。   紧锣密鼓地排练了几天,很快就来到了公演前一天。   除了节目组官方的宣传,几个艺人也在自己的公众账号上来了一波喊话。   你转我的我转你的,都是上千万的大V,营销效果自然不差。   当天早上开通的物资捐献渠道就源源不断地开始进账,公演的票更是十分钟不到就抢售一空,效果非常之好。   与此同时,节目组还迎来了一个惊喜。郁凡早年组合出道,六七个人的组合,不到一年就解散了,外面都传组合关系不好,没想到这回郁凡竟然把所有成员都邀请来了现场,还提前一天过来排练,话题度可以说是非常够了。   上来就是整齐划一的“各位前辈好”,看得出来几个年轻人都非常有礼貌,不管内心如何,表面功夫那是很到位的,和郁凡如出一辙的鞠躬式问好法可以看出都是一个训练营出来的。   下午第一次联排的时候宁远看着舞台上蹦蹦跳跳地组合感慨万千,直说自己老了。   程钥一脸无语。宁远是出道早,又一路顺风顺水,在比较小的年纪就达到了年轻小鲜肉难以企及的高度,同样地,他经历的自然也更多,平时虽然嘻嘻哈哈,但心态毕竟是不能和这些“年轻人”比了。   不过这略微伤感的情绪很快就被取代。不得不说,这大概也是宁远的一大优点了。   排演话剧的时候众人第一次穿上了戏服,反差最大的不是程钥,但最让人惊艳的非他莫属。程钥戴了黑色长假发,穿上蓬蓬公主裙,又高又瘦的身材,就算未施粉黛,一张五官柔和的俊秀脸庞脸搭配这一身也足够让人移不开眼,御姐气质萝莉装扮,可以说是非常戳人点了。   宁远一身灰扑扑的斗篷打扮,迟丘则是一身帅气的骑士装,三位主角站在一起,某人真是越发怨念了。   好在还有第一套过得去的戏服,宁远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无法自拔地把眼神黏在程钥身上。   他不自觉吞了口口水,迟丘拿胳膊肘顶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注意一下。”   宁远这才收敛了眼神,然后借着跟迟丘瞎侃的时间转移注意力。   “你记得借位啊。”上场的时候宁远咬牙切齿叮嘱,生怕程钥吃了亏,这样子还真把程钥当小姑娘了。   说完了又把程钥拉到一边,叮嘱他现在只是彩排,有什么不乐意的赶紧提出来,尤其是吻戏。   程钥听了,露出从穿上这身蓬蓬裙后第一个笑来,他笑着冲宁远点点头,宁远见了,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心里一阵悸动。   怎么办啊,粉嫩嫩的程钥他真是太想亲一口了。   29   公演场地在市里,晚上十一点,第一次联排结束,一行人半夜驱车回温泉度假村。明天下午会有第二次彩排,晚上将是正式的演出。   程钥和宁远两人霸占了大巴车最后一排,程钥靠窗,宁远挨坐在旁。   今天无疑是开录以来任务量最大的一天,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艺人,在暖热的车厢里都昏昏欲睡。   程钥靠着窗眯了一会,感觉到肩膀上被撞了下,睁眼一看,宁远刚撞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又弹了回去。宁远睡的很熟,刚才车子转弯的时候因为离心力往他这边大幅度地撞了一下也没醒。   应该是真的很累了。光是舞台剧他们就排了两三遍,他已经觉得很繁琐了,更何况宁远还有两个个人秀,又都是需要跟舞团配合的,前前后后排练好多次,又有临时的修改,跟着舞蹈老师们继续磨合熟练了不少时间。   收工的他去叫人,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人身上被汗晕湿了大半的黑色T恤,气喘吁吁,能坐着绝不站着。   他心疼的不行,但宁远大概是习惯了这种强度的训练,只冲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因为没有浴室,迅速简单擦了下身体换了衣服上车跟大部队回家。   程钥坐直身子往前面看,座位上的人歪歪斜斜,大多都在打盹,少有几个能看到手机屏幕还亮着,正顽强的抗战在二线。   大概是考虑到艺人确实都累了,节目组没有再架摄像机跟拍。   他拍拍宁远,把宁远迷迷糊糊的脑袋按自己大腿上,本以为要大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宁远一找到舒服的姿势,自然而然就伸长了两条长腿躺倒下来,脑袋下垫着程钥的人体肱骨肉枕睡得香甜。   程钥低头只能看到黑暗中宁远半张脸的轮廓,他下颌骨柔和,生得非常完美,是天生的宠儿,抬头,有白色碎屑物飘在窗上,一触即化。   是到这里之后下的第一场雪。   外面蒙蒙的,耳朵也蒙蒙的,他知道是这几天用耳过度了,但明天是最后一天了,他并没放在心上。   快到的时候宁远自己醒了。   他从程钥腿上爬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枕着对方大腿睡了一觉,老脸不自觉一红,意识到自己随随便便就火烧火烧的脸,宁远觉得自己怕是纯情过了头。   他坐直身体,问,“腿麻不?要不我给你捏捏?”   程钥摇摇头,说不麻,然后把刚刚他起身时搭在身上的大衣递给他。   他摸到大衣里的手机,今天发动态导演组归还了手机,后来忙过了头,也没让再还回去。他就拿着手机浏览自己的账号消息。   999+的信息,他没打开看实时,而是直接找到自己那条动态,从第三方去看评论消息。   他以为他要笑,但看到那行字,他没能笑出来。   车灯忽然亮起来,前面的人陆陆续续下车,有人惊呼下雪了。   宁远从座位上站起来,屈起一只腿跪到车座上,凑到窗户面前看。   路灯照亮的地方,一片银装素裹,半空中是飘飞的鹅毛大雪,很漂亮。   程钥说是初雪,然后让他把大衣穿上。   节目组发的军大衣,宁远之前嫌丑,不愿意穿。   “也就我这美颜能撑起来了你说是不是?”宁远不要脸地自夸,嘴嫌体正直地穿上了,本来穿的就不少,现在裹得跟只熊一样,也亏他能说出这种话了。   下来他还是被冻得一哆嗦。   莫鑫也裹着军大衣,感叹道,要是现在能去泡个温泉就好了,然后把视线投向了温泉经营者宁远之后的程钥。   “没门,走!”宁远把程钥脑袋转过来,一边走一边背对着众人摆手说再见。   回去程钥本打算去洗漱休息了,宁远拉住他,“莫鑫说的对,这种天气不泡温泉太辜负老天爷了。”说罢还极反常地主动去放水做准备,利落的根本没给程钥反对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会反对他。   宁远去忙,他就留在房间浏览手机页面,去看自己用小白菜给宁远留的评论,不出意外又被顶到第一。这条留言跟之前统一的句式不一样,没那么露骨,也没那么虚假刻意,但是再看他却觉得脸热。   他怎么会这样?说出这样的话……之前说的再露骨,他知道那是故意的,有真有假,但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开玩笑,他自己也拈得了轻重。   但这句,他清楚地知道,过了。   过去的时候宁远已经下水了,招呼他赶紧下来。   程钥磨磨蹭蹭,脱了浴衣小心下水。   下了水,宁远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   两人靠着大理石壁看落地窗外的鹅毛大雪,才下了一两个小时的雪地上就已经铺了一层。   “程钥。”宁远忽然叫他,“你还记不记得在C市的时候我拜托你的事?”   程钥侧过头看他,对方望着远方,眼睛里映出窗外的景色,说完才回头看他,眼睛里的景色就变成了他。   程钥意识到宁远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短暂的空白后,他认真地回忆起来。   啊。想起来了。   “是那首歌吗?”   当初在酒店房间,他说他不识愁滋味,明明自己都是个门外汉,还好为人师,现在想起来当真是汗颜。   “你别放在心上,我其实也不懂。”   宁远道,“不,你说的对。”   他又收回视线,望向远方,“后来我想过了,也改了,导演始终觉得差了点味道,我就没敢给你看,电影最后也没用这首歌,真是被玲姐骂惨了。”   程钥当然知道为什么他要被骂,市面上多得是电影电视剧没火结果歌倒是火了的例子,倒没有贬低的意思,但他跟宁远经纪人都是商人思维,要万一呢?那岂不是亏惨了。   “……对不起。”   “说对不起做什么?”宁远奇怪道,“是我自己拒绝的。我做音乐出身,说得道貌岸然点,那也是有自己的风骨的。我反复思考琢磨,听了无数遍,你说的对,没有感觉。我过不了自己那关。”   许久他都没说话,再出声就两个字。   他轻声道,“不好。”   程钥心尖像是被这两字戳了一下,酸酸的,有点难受。他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明天,我想试试。”   “嗯?”程钥没反应过来,试什么。   “你知道吗?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自信,那些想不通的,觉得不行的,忽然就开朗了,我觉得我能行。”   程钥瞪大了眼睛,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可是,节目组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而且临时换节目……”风险也很大……程钥看到对方的神情咽下到嘴的话。   宁远擒着一抹笑看他,“如果这一刻的感觉都不足以支撑我完成,那我觉得,可能再也不行了。”   对方怔怔的样子看得他好笑,宁远往他的位置挪近,招手,“来,我觉得我还是需要你给我一点勇气。”   他总是在问过后不管对方的回答就践行自己的行动。温热有力的双臂大力环抱住程钥,赤裸的胸膛紧紧贴合,胸腔下两颗心都在剧烈地跳动,谁也不输谁。   “相信我。”宁远说。他在心里悄悄说,那是送给你的。   抱着丝侥幸,他忐忑又甜蜜地在程钥耳后留下一个轻吻,像是故意的试探,又像是不小心的触碰。   赤身裸体,对方丝毫的变化都躲不过另一个人的眼睛,宁远知道程钥发现了,但对方的反应却是在短暂的僵硬后伸手抱住了他。   巨大的狂喜瞬间就席卷他的身心。   他亲他的眼睛,嘴角,嘴唇。浅浅的一触即放。笑得像个傻子。   ——我会到现场,远远,你能为我唱一首歌吗?   转自 @我是你的小白菜   30   程钥,程钥失眠了。   睁眼到天亮。   七点的时候小窗户照亮室内,那张看了一晚上的脸转到另一边,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地铺被拼成一张大床之后,他伸手就能碰到对方的头发。   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为了方便做造型,宁远头发不算短,摸起来又软又滑,轻易就从指尖溜过。   真实的触感告诉他,不是假的。   他终于放下心睡了。   再醒来房间已经大亮,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挠他脸,睁开眼正对上宁远的眼睛,一只手迅速从他眼前收回,对方笑着说早。   程钥把手机拿来一看,才八点半,睡了一个半小时。程钥挣扎起身,宁远按住他。   “你再睡会,我要早点去市里。”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你睡吧,”宁远忽然凑上去亲了下他的眼角,“有黑眼圈。”   猝不及防,程钥没反应过来。宁远笑,趁他懵逼的时候出门洗漱去了。   程钥摸摸自己的脸,后知后觉也笑起来,简直幸福得让他不知所措。   然后是“哗”的一声。   是推拉门被拉开的声音,宁远站在门口,程钥随着他的视线看到被衣服盖住的摄像机。   他看到对方松了口气,两人都有些心有余悸,高兴过头了,差点忘了还在录节目。   “那什么,嗯,你睡。”   “好。”   下午第二次联排的时候程钥需要上妆。   化妆师一边给他打粉一边数落,“不晓得保养还熬夜,年轻人啊,底子好也不能这样折腾啊……”   程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默,化妆师明显不懂多少人熬夜的原因是失眠。   其实后来宁远走了他就没再睡着,这会困得不行,脑袋昏昏沉沉,耳朵也一直有杂音,但心一直跳的厉害,很欢喜,还有点急切的思念。   从度假村到这边后他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在舞台上走位的宁远,算起来明明才几个小时没见,他就已经想得抓心挠肺。这种从没有过的来自全身心的急不可耐,叫嚣着想见他,立刻,马上!   程钥觉得,这种感情,简直是太可怕了。   度秒如年的化完妆之后,造型师带着程钥和郁凡去换戏服。   程钥换完后造型师给他整理假发,嘴里不住夸奖,夸完又叹气,“唉,你这身高长相,要真是女人就好了,当男模矮了点,女模就perfect。”造型师经手过的模特多了去了,发掘了不少T台巨星,如今看到个好胚子是男的,真的是非常遗憾了。   程钥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他如此评价,倒是郁凡看了也冲他点头,真心诚意道,“很好看。”   实在是不知该喜该忧。   他俩都是女装,化妆和换衣服的时间都比其他人长,一起出去后,才发现所有人都等着他俩。   看到大家那一刻,程钥忽然就紧张了。   他看到宁远站在边上,估计是才赶过来的,造型师还在帮他整理服装。对上眼的时候程钥下意识撇开了眼,但还是没错过宁远忽然愣住的表情。   有些好笑。   李维文一一扫过众人的扮相,表示很满意,然后风风火火地进入状态,“走走走,第一场,国王王后和女巫先到舞台上去,其他人在旁边候场。”   巫师悄悄咪咪靠近了公主,斗篷下的手勾住公主搭在蓬蓬裙上的指尖。   “你好漂亮。”巫师对公主说,“想亲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弟弟。”邱迟冷眼旁观两人半晌,看某人越发恬不知耻这才出声打断。   程钥一听赶紧甩开宁远的手,他耳朵发烫,脸上却面无表情,心里咆哮,迟丘知道?!   宁远完全没有被捉包的窘迫,反倒是恶狠狠道,“记得给我借位!借位!”   “这个,看情况了,如果太明显了那也只能为艺术牺牲一下了……”迟丘故意逗他,母胎单身多年脱个单恨不得放鞭炮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是理解归理解,宁远一大早打电话过来扰人清梦外加秀恩爱的贱样子依然很欠揍。   宁远也不是省油的,开口就恶心人,“钥钥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吻戏他不规矩你就吐他口水!”   程钥&迟丘:“……”   “宁远你特么能不能更恶心点?”迟丘青筋直冒。   “不够恶心吗?那我想想,抠鼻……”程钥及时捂住他嘴,把人推上台,“到你了。”   迟丘扶额,一阵心累,“辛苦你了。”   “嗯,还好。”   两人不约而同叹口气。   很快程钥就上去当花瓶了,尽职地躺在重金打造的玫瑰床上,一动不动。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等我杀了这个女人,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宁远念完台词,挥动那根花里胡哨的魔棒。   “停停停!”李维文打住演得投入的人,“宁远,你现在是二皇子,你要杀了她,不是爱上她,你眼睛里满满的爱意是什么鬼!”   “是是是,我错了。”宁远认错认得积极,程钥一脸尴尬。然而认错认得积极不代表改得积极。   “停停停,二皇子你盯着公主干嘛?你的真爱是你哥,你哥跟别人告白你一脸春意笑个毛线?”   “停停停,宁远你是表演‘哭唧唧’,不是特么的‘笑嘻嘻’!”   “停停停……”   李维文发了大脾气,实力诠释再温文尔雅的编剧成了导演也是个暴脾气。   好在除了宁远一切顺利。   下场后宁远还没来得及跟程钥腻歪一下就被音响老师叫过去了。   程钥回了后台,莫鑫穿着一身国王的礼服站在走廊打电话,看到他来了挂掉电话。   “在一起了?”莫鑫问他。   程钥无语,有这么明显吗?   “¥%……&*……%¥#”程钥只看到对方嘴在动,一时间却听不到声音,心里一紧,不过几秒,就又有了声音,“……要不以后你出本书就叫《现身说法:爱豆变情人的101个绝招》,把独家授权给我,咱们五五分,稳赚不赔啊……”   程钥觉得苍天果然待他很薄,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还不如没听见。   “诶,别走啊,考虑一下呀……”   观众开始进场,演出即将开始。   程钥手机发出特别提示音。   是宁远发了动态,一张空无一人的舞台照,曝光过度,白的晃人眼,配文:唱给你听。   程钥照例留评,这回他没去水军群里发令,能不能上去全凭个人本事,他也不在意,就这一次,不想刻意。   这场演出多数人都会觉得赚了。   歌后乐韵三连唱,经典老歌几乎引起全场大合唱,之后就是舞台剧,大家的表现倒是都无功无过,李维文要求也不高,看到宁远正式场合没掉链子就满足了。下一个节目是郁凡和前队友们的唱跳表演,为了争取时间换装,舞台剧后安排了一个互动环节。进场的时候节目组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号码牌,这牌子连他们嘉宾都人手一张,数字是唯一的,程钥的还是宁远让人转交给他的。   大屏幕在滚数字,粉丝在尖叫,震的人耳朵发疼。   程钥在盯捐赠网站的实时情况,有人过来找他,说是在前排给他留了位置,让他务必要去。   程钥立马就猜到怎么一回事,于是就笑着对来人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去的。对方再三叮嘱,恨不得陪着人一起过去,一看就是被宁远恐吓了。   程钥十分无奈,只好放下手头的事,跟他一起过去。   到观众席,郁凡和他的前队友们已经上场了,劲歌热舞,厚重的摇滚乐混合着粉丝尖叫,一起刺激着鼓膜。程钥忽然定下了脚步。   “你先过去,我去一趟卫生间。”他说。   巨大的音乐声把人声盖住,对方指指位置,程钥向他点点头,离开了观众席。   他试了一次,两次,三次。   他祈祷,只要别在这时候出岔子,别。   上天大概也被他一遍又一遍的祈祷惹烦了,试第四次的时候有了声音。   断断续续,耳朵自带重低音效,他知道这种情况一般坚持不了多久。   宁远很急,不,是急得不得了,打电话没人接,找帮手人人都忙得顾不上来,他,他自己马上就要上台了,耽搁了就是演唱事故。   妈的,说了必须把人带到位置上才算完事,丫自己倒是过去了,程钥人呢?人呢?!   这人是他亲戚家小孩,非要来凑个热闹,他给人弄了张票,后来发现这人来了倒不是没用,他这事不能外传,正好差个信得过的新面孔,谁知道就屁大点事都能给他掉链子!艹,气死他了!   莫笑莫鑫两人的钢琴小提琴合奏结束的时候,这种急切达到顶峰,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程钥不在的话他还唱个屁!   “怎么了?”   下台来的莫鑫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   宁远抓住他小臂,“帮我一个忙。”   莫鑫回到后台找人的时候正好遇到从卫生间出来的程钥。   莫鑫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忽然没头没脑地问,“要不要去医院?”   程钥摇摇头,“不用。”   “声音有点大,受不了不要强撑。”   “嗯。”   迟丘合进来的时候,宁远抬头,终于看到VIP区域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接到了他的主人。   绷紧的脸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他挑起一边嘴角的表情恰恰被摄像机捕捉到,导播间及时切放到大屏幕,引发场下一阵小高潮。   一曲结束,两人在台上互怼了两句,逗得观众们哈哈大笑。   迟丘下台后,宁远一边喘,一边解扣子,极尽撩人之能事。   “下面这首歌,很特别,是专门送给一个人的。”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子挽到手腕,解开了上面两粒扣子,搭的是休闲黑西裤,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工作人员在舞台偏左的地方放了一把木制高脚凳,关了所有的灯光,然后只给那个高脚凳留下唯一的聚光。   短暂的黑暗过后,一束追光打在宁远身上,他从右边走到左边的聚光处,追光和聚光汇合,音乐前奏响起,宁远坐在高脚凳上,微微笑,“520号的宝贝,这首歌,送给你。”   程钥捏紧了手心里的牌子,上面是三个日常被赋予特殊意义的数字。   520,我爱你。   31   “我少年时代的衣橱里   藏着一个秘密   藏着什么   一颗闪亮的弹珠   从小胖那里赢来的   一张不及格的试卷   妈妈还不知道   还有一条掉色的红领巾   让我想起 想起   那个曾经站在我旁边的小少年   那个不告诉我名字的小少年啊   你肯定不记得了   后来我长大了   和时光一起被埋葬的是我的秘密   和秘密一起消失的   红领巾和少年   有一天   我觉得我恋爱了   丘比特光着屁股   射中了我跳动的心脏   看着他啊   像是喝了樱桃酒   迷醉又香甜   看着他啊   像是嗅到白色曼陀罗   美丽又危险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我喜欢他啊   看着他啊   像是喝了樱桃酒   迷醉又香甜   看着他啊   像是嗅到白色曼陀罗   美丽又危险   告诉我如何是好   告诉我如何是好啊   我的心告诉我   是喜欢他啊”   风琴和响指的伴奏中,所有人都屏息听他浅吟低诵,像是过重的呼吸都会打扰到舞台上的少年。   他的蹙眉,他的微笑,他在向全世界宣告,他恋爱了。   程钥有一个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只有他和宁远,不然怎么会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没有疯狂的尖叫,没有嘈杂的心跳,没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只有他,还有舞台上唱歌的人。   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和宁远的时候,是旁边的女孩子悲伤过度掉了手上的荧光棒。   他意识到他听不到是声音的时候,是他捡起荧光棒收到女孩子哭着说的谢谢。   女孩子哭着说,宁远谈恋爱了怎么办,他肯定谈恋爱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因为忽然之间,耳朵没用了,学过多年的唇语本能,就像是骑上自行车那瞬间的平衡,接手得自然而然。   舞台灯光已经重新亮起来,所有人都站起来,周围应该是充斥着热烈的呼喊,程钥被围在中间,看不到外面,听不见声音,此时此刻,这世界忽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站起来,被旁边疯狂的粉丝挤向另一侧,撞到别人身上。   “你没事吧?”   他才发现旁边的就是先前带他过来的人。   他摇摇头,拨开人要离开。   “诶,你脸色很不好啊……”   那人奇怪地看着他急切地离开,嘴边的话没说完人已经离开观众席。   莫鑫就在舞台侧方,看到被保安放行进来的人埋头疾走,快经过他的时候他才叫了他一声。   “你怎么了?”莫鑫拉住他,对方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他心里一紧,只听对方冷静道,“我现在暂时听不到,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莫鑫松开手,他听到舞台上宁远还在说话,“……我谈恋爱了,对方是圈外人……”   程钥抬步就走,快到转角的时候他跟上去,低声骂了一句傻子。   “去医院看看。”   “不用,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程钥一边说一边把助听器取下来,耳道被磨得生疼,他只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程钥,”莫鑫笑了,“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我没有,这是正常的。”   “正常?”莫鑫正了脸色,忽然上去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强势的,无论程钥如何挣扎也不放开。他靠近程钥左耳说话,“你说我告诉宁远那个傻子怎么样?”   他放开对方,脸上带着痞笑,“怎么样?你跟我说说你正常的耳朵听得见吗?是不是一个字都听不见了?捂住你的眼睛的话,就算我站在你面前打电话告诉宁远你也不知道。”   程钥冷静到几乎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丝裂痕,被气到微微泛红的眼眶,竟让莫鑫生出了对方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感觉。   “……对不起。”他道歉。   程钥背过身,摆明是不想“听”他说话了。   莫鑫还真没办法,现在程钥的情况不看他还真没法交流。   良久,他才听到对方说话。   “你不要告诉宁远,我今天不想告诉他。”程钥转过身来,盯着他,要看他给出答案。   “我现在觉得宁远真可怜。”莫鑫说。   程钥僵了两秒,但除了他没人知道,他强硬道,“你答应我。”   “程钥,六年前我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很倔的人,我欣赏你的倔强,但这回,你该听我的。”   “我带你去医院,还是宁远带你去医院,你选一个。”   “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我不……”   程钥没说完的话被突然打开的门按了暂停。   宁远还穿着舞台上那件白衬衣,手上拿着手机,那只手的衣袖被挽到手腕上,露出半截手腕。   “你不什么?”宁远说。   他放下手里的手机,按了红色的挂机键。   程钥不敢置信地看着莫鑫,对方只留给他一个离去的背影。   不要……为什么会这样。   被隐瞒欺骗的愤怒混合着秘密被揭开的无助,程钥连退两步,撞到茶几上,两个玻璃杯掉到地板上,啪的一声,玻璃落了一地。   宁远看到对方痛苦地蹲下去,被隐瞒的愤怒,对方死不悔改的犟脾气,什么什么都跑光了。   他急了,他怕了,这是怎么了?   他把人拉到怀里,不停问他怎么了,但是对方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抱着脑袋死死闭着眼睛。   他想起自己的钥钥听不见了,听不见了啊。   心里一阵剧痛,宁远闭了闭眼,喊莫鑫,又手忙脚乱地打120。   这一场公演,最后的合唱缺了三个人。导演组临时掐了个借口,勉强安抚住粉丝,表演算是顺利结束。   程钥失去意识前只觉得耳内一阵剧痛,脑子里响着一阵一阵尖锐到刺痛的鸣响,让他恨不得去撞墙。   醒来是大片的白。   手被捏得生疼,让他怀疑自己是被捏醒的。   “医生!医生!他醒了!”宁远砰地站起来,把正在查看仪表的医生都吓了一跳。   “我看到了。”身穿白大褂女医生看了眼这个咋咋呼呼的俊俏小伙子,拿着医疗记录本例行询问。   “会唇语?”医生问。   程钥点点头。   “现在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程钥看了一眼急切的宁远。   医生抬了抬眼镜,“听到就听到,听不到就听不到。”   他摇头,余光里看到宁远眼睛的光彩忽然就黯淡下来。   “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没有。”   “有,最近一次是三个月前。”他之前突发急性中耳炎,同样是暂时性失聪,回C市也是因为这事才被家里勒令要求回家休养的。   “如果要在这边治疗,之前的病例纪录需要调过来,你考虑一下,我先给你开了点消炎和镇静药,保持心情平静,注意休息。”   医生走了。宁远追了出去。   程钥看着白的让人心悸的天花板,忽然就静下来。   莫鑫进来,程钥看他,一时两人谁也没说话。   程钥冲他露出一个笑,“谢谢。”   莫鑫撇撇嘴,“想通了?”   “嗯,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敢说。”   “怂样。”   程钥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病房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翻身起来,看到旁边的沙发上一个人影也跟着站起来。   对方的身形他如此熟悉,他叫了一声宁远,一出声才觉得嗓子干得发疼。   宁远本来在对方起身时就叫了一声,但他出声才反应过来乌漆嘛黑的,对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   他起身去打开大灯,一下子恍如白昼。   他去接水,试了下水温,把杯子放到对方手上,看对方懵懵地不知道喝,他又拿回来,亲自递到人嘴边。   宁远没这样伺候过人,没掌握住速度,程钥被呛得直咳嗽。   “程钥?程钥!”他一边替人拍背一边喊,急的不行。   程钥拉住他的手,缓过气来摇摇头。   宁远眼眶微红,看起来才像是被呛到的那个人。   他一把抱住程钥,死死箍住,嘴里不住说,“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才刚刚表完白,我们刚刚才在一起,还有一辈子要过呢,你怎么就这样吓我……”   他语无伦次,程钥轻轻拍他背,像是安慰小朋友。   说了半天才又想起来对方看不到,但是又不想放开对方,他于是拉着人面对面躺到病床上,继续喋喋不休。   “医生说会好的。”   “嗯。”   “但是要好好休息,不能用耳过度。”   “嗯。”   “所以以后就听我一个人的声音吧,不要浪费在别人身上。”   “……嗯。”   “我给你唱歌。”宁远笑着去亲程钥的嘴角,又忘了对方现在听不见了。程钥也没提醒他,就微笑着点头。   “……那个曾经站在我旁边的小少年   那个不告诉我名字的小少年啊   你肯定不记得了……”   “谁啊?”   “看吧,就说你肯定不记得了。”   THE END   番外篇   01   发型师小张第一次给宁远做造型,做后感是,他怕不是遇到了一个假宁远。   业界对宁大明星赞誉有加,小张心向往之。他虽然在圈内也算是个有些江湖地位的,但运气总是差了几分,做的虽然都是红色级别的明星吧,就是没几个脾气好的,脾气不好就算了,还喜欢指手画脚,作为一个艺术家,小张内心非常愤怒,行为非常狗腿。   但宁远不一样啊,业界为宁远总结出了个的“三不”标准,一不耍大牌,二不乱提意见,三不费脑子。前面两个是说宁远的,最后一个是说发型师的,不耍大牌不乱提意见都好理解,不费脑子是个什么鬼?其实这是说的宁远的形象,宁远走的路线一直挺单一的,青春少年,阳光校草,邻家男友……   嗯,大概就是个不用怎么变造型的造型。   小张一直不信自己的人品当真如此之差,接到宁远这单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为此他还在圈里嘚瑟了一把,他也能遇到好顾客的是不是?   结果还真不是。   宁远倒是没耍大牌,小张撞到了今天陪着来的经纪人玲姐。   玲姐也不是个大脾气的人,无奈这几天因为某人的某些事正是心烦气躁的时候。这边他正要大展身手,玲姐就说了,“别整些做了跟没做过一样的造型了,他现在换路线了,换个成熟些的。”   成啊,小张觉得行,“成熟些的?那我给哥头发剪短些?”   玲姐没说话,宁远不同意了,“不要,这个长度刚刚好,程钥说了,软软的,摸着舒服。”   成,小张改用发胶,话说程钥是谁。小张没那个闲工夫去想,因为,这宁远,貌似不好搞啊。   “小张啊。”宁远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到镜子上,语重心长道,“你觉不觉得我头发油腻了些?”   “……哥,抹了发胶是有些……”小张心惊胆战,诺诺道。   “哦,”宁远移回视线,轻描淡写道,“那换一个吧。”   “……”小张嘤嘤嘤。   洗头改造型。   又洗头改造型。   玲姐再进化妆间的时候脸色更不好了。   “还没做好?外面已经等着了,赶紧的!”   小张默。   宁远道,“做好了啊,走吧。”   玲姐怒,“你这叫做好了,你这跟我两小时离开前的发型有什么区别?”   小张瑟瑟发抖,呜呜呜呜呜。   “赶紧的,重做,今天的造型必须走成熟路线。”   宁远没说话,沉了脸色。   “你先出去。”玲姐朝小张道。   “宁远,你捅出的烂摊子我就不说了,你现在连我的话也不想听……”   小张站在门外叹口气,他认命了。   承受着双重压力,在双方微小的退让中,小张还是做了个第一个造型。   油腻腻的发胶糊了宁远一头。   小张终于又松了口气,视线不小心瞟到宁远的手机上   ——今天发型不是你喜欢的,你别过来。   小张内心“哇”的一声哭出来。   ——好。   ——可是我好想见你啊,想听你说话[脸红] [脸红] [脸红]   那边还说了什么小张没看到,因为他被赶出去了,里面响起宁远的声音,在打电话。   看来外界传言宁远谈恋爱的消息是真的,不过据说对象还是个男的诶,是不是真的?小张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听墙角的动作都做好了,谁知煞面女超人玲姐又来了。   “呀,玲姐,已经好了,哥打电话呢,我先回避一下。”小张狗腿的笑,自觉走远了。   呜呜呜呜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了啊!   玲姐在门口站了会才进去。   “不行,不许看,你肯定不喜欢。”   那边说什么样都好看。   “我不信,被你嫌弃过我还不知道。”   那边说怎么可能会嫌弃。   “你早就不记得了,唉,反正你以前不喜欢。”宁远想起在那遥远的年代里,他梳着四六偏分,打着厚发胶的造型被旁边的小朋友凉凉的看了一眼,那种钻心的凉啊,嘶,他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不说了不说了,待会完事我就洗了换回发型,今天晚上我早点回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丫耳朵都红了。   玲姐一阵无语,打断他,“宁远。”   “哎!”宁远手忙脚乱,捂着手机结结巴巴问怎么了。心里腹诽,都不知道敲个门,讲悄悄话呢。   “出去了。”   “好。”他还想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两句,玲姐又道,“房子隔音不好。”   “……哦。”宁远小声说了句有事,挂了电话。   “我把影宣圈你的消息转了。”   “哦。”宁远不动声色地打开APP,翻到自己最新的动态。   ——@某小花 沐沐你怎么看?   沐沐是电影女主在剧里的名字,宁远没想到玲姐居然用这么亲热的语气转,不高兴了,他现在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诶!   结果点开评论他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远远,你说叫“菜菜”是我一个人的特权,那这个沐沐呢?[心碎] [心碎] [心碎]   宁远笑过又心虚不已,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程钥脸皮挺薄的,哪天要是知道了……啧啧啧,后果不堪设想啊。   得赶紧想个办法以绝后患。   今天要拍的是一个奢侈品品牌的代言人广告,之前都是天后影帝级别的,宁远能拿到不容易。   先拍定妆照,宁远进棚一看,巧了,不是老同学吗?   “徐卿!怎么是你啊?”   徐卿坐在电脑旁边,抬头看到宁远倒是意料之中,“对啊,大明星,接了个活过来才知道是你。”   寒暄了两句,拍完了休息时间两人才接着聊。   “最近都在A市?”徐卿问。   宁远点点头,真人秀去了大半个月,回来就马不停蹄全国各地跑影宣,连个谈恋爱时间都没有,最近稍稍稳定了些,宁远恨不得天天待家里。   “班长前几天也来A市了,有空出来聚聚?”   宁远自然答应,“程钥也在A市呢,我回去问问他来不。”   徐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程钥?”   宁远奇怪,“咱们同学啊。”   “哦哦,程钥啊,”徐卿恍然大悟,“读书的时候没怎么接触,一下子提起来我还没想起来。”   宁远没说话,高中的时候,就算是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程钥,还恰好坐在他后面,他们的交际也不过是掉了笔对方帮忙捡一下的程度。   唉,后悔啊。   “说起来,我还想起来一件事,当年高考我还跟他一个考场来着,考文综的时候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昏倒了,还是我给的老班联系方式呢。”   徐卿看宁远忽然正色起来,对方像是不信,呐呐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高考啊,你不知道?”徐卿继续,“你是在本校考的吧,我们当时是在外校,考文综考一半,全场都哗哗哗奋笔疾书呢,扑通一声他就趴桌上了,当时脸色那个不好啊,监考官都吓了一跳,我一看不是咱们班的吗,就给了监考老师老班电话,到下午的英语他直接没来了……诶,怎么了你?”   “没什么。”宁远脸色很不好,心里翻江倒海地想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长吸口气,他问,“后来呢?高考过后?”他当时考完就出国玩去了,根本没管过高考之后的事,后来分数线下来,他知道自己文化分稳上想去的学校后,也懒得专门回一趟国,一直到开学才回来,自然最后一次在学校的相聚也没去,没想到一时懒散竟错过这么多事。   “这个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也没复读,可惜了,他成绩好像还挺好的,正常发挥上A大也不是没可能的……”   宁远不是很在状态,下午的拍摄磕磕巴巴,收工的时间自然不早了。   完了宁远连说好的洗头发换回造型都忘了,收了工就上车走了,等着给人换回造型的小张一人凌乱在化妆间中。   开门,进屋。   程钥坐在电脑前,手里拿着一瓶酸奶回头,“回来了?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程钥觉得今天的宁远太不正常了。   话也太少了吧,以前怎么也得嘚啵嘚啵今天做了啥吧。   “宁远?”   “嗯?”   程钥没说话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宁远突然发问,“程钥,你是什么时候来A市的啊?”   程钥不小心掉了根筷子,弯腰要去捡,宁远拦住他,自己捡起来。   “六年前。”   “高考完那年就来了啊。”   “嗯。”   他还想问什么,程钥溜进了厨房。   晚上做爱,宁远箍着他不让射,翻来覆去折磨人,延长对方的快感,最后在程钥几近哭泣的小声呜咽中才放过人。难受到哭也没见他说个不字。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依着他,宁远真是又爱又恨程钥这对他逆来顺受的德行。   他亲亲对方大汗淋漓的背脊,一路吻到左耳。   程钥偏偏头,不让他看。   “我爱你。”   程钥笑,听到下一句的时候脸上的笑僵住了。   “程钥,你什么时候耳朵出问题的啊。”   宁远知道自己是在往他的钥钥伤口上撒盐,他疼自己又何尝不疼,但他想知道,想知道他所有的悲与乐。   等了很久。   “三岁的时候吧,发烧,打针,后来就发现不怎么听得见了。”程钥轻描淡写,当年医疗水平没上去,打针导致神经性耳聋也没人知道,他又安静,家里面都是两个月之后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治了也没用,不可逆的伤害谁也没办法。   后来听力越来越差,长久的拉锯赛,熬到右耳彻底失聪,他都已经能坦然接受了。   最不平静的大概是高考。高考那年他很拼,想去A市,想去A大,结果越是想越是失望,负荷过重的反噬来得早了点,突如其来的耳鸣头疼让他知道命运这种事他没办法抵抗。   宁远一直亲他。   程钥心一横,深吸口气道,“宁远,我其实,没上过大学,但是我还是赚了很多钱,足够养活我和我爸妈了,我还想,存够钱就去做人工耳蜗唔……”   宁远亲得他没办法说话了。   半晌,听到宁远在他耳边闷笑,“你不养我吗?”   “啊?你,我暂时养不起吧……”程钥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宁远作为明星的开销,不是个霸道总裁真的养不起。   “没事,老公先养你,等你养得起了我就退圈!”   “……哦,好。”   “哈哈哈哈哈!”宁远笑,笑声里更多的却是苦涩,笑声停下,安静了一会他才道,“一起洗澡。”   “不要,你先去吧。”程钥拒绝。   “乖。”宁远亲他左耳,嘴角,然后正视对方眼睛,脸上是从没有过的严肃。   “程钥,从今天开始我不管从前,我错过了就错过了,但以后,你能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吗?”   “……嗯。”   宁远脸上又恢复吊儿郎当的笑,“好,一起洗澡是第一步。”   程钥认命地取下助听器。   在全然安静的世界里,从今以后还有宁远。   番外   02   12月的时候他们节目开始播了,二十来天的录制,被剪成了12集,结果第一集 出来宁远就被黑了个惨,不配合,耍大牌,任性妄为……各种标签层出不穷。   宁远那个气啊。不过也没办法,就这还是玲姐从中斡旋的结果,要真按原片来剪,他跟程钥绝对是当着全国观众谈恋爱。 第一集 本是宁远拉着程钥一起看的,两人兴冲冲地窝沙发上,零食饮料都准备好了,结果宁远脸色越看越不好,看到一半就气鼓鼓回房间了,程钥倒是蛮新奇,前面两三天他都没来,虽然知道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多少有移花接木的嫌疑,还是看得乐在其中。他看得开心,也没觉得宁远有啥不对,没想到离开的人反倒是心虚,去而复返,强硬地过来把电视关了,然后又心虚又别扭地看了程钥一眼,重新钻进了房间。   程钥没办法,进去哄人。   宁远自虐般趴床上刷评论,黑多粉少,除了自己微博下的粉丝清一色的叫好,外面的简直不忍直视。   听到脚步声,他闷闷道,“不想让你对我印象不好。你要是想看就悄悄的看,千万别让我知道。”   “没有。”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如果这点东西就能影响我,那我,也不值得跟你在一起。”   “你别瞎说。”宁远急了,哪有这么严重,他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也就心里不舒服一会儿,这种事又不是没见过,不就是被黑吗?   “算了,我就是以前没人能撒娇,现在有你了逗你玩呢,走吧,我倒要看看到底能被黑成什么样子!”   他无精打采地看,直到最后才振奋起来。终于看到他家钥钥了!   其实第一集 程钥一个镜头都没有,但节目组也是吊足了观众胃口,偏偏又在下集预告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拉行李箱的背影,意味深长,老谋深算。   “什么玩意!”   宁远怒摔抱枕,倒是忘了自己被黑那档子事了。   年底的时候宁远工作又忙了起来,电影马上要上映了,赶的是贺岁档,他又要开始跑宣传,加上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通告,几乎每天都在外地。   眼见着就要到年关,被家里催了好久的程钥也拖不下去了。   他几年没回家过年,今夏回去,家里才知道自己儿子在外面苦成了个小白菜,不说耳朵的问题,就是身体也大不如前,瘦得叫人心疼。程钥老妈“悄悄”抹泪,程钥见了只好跟家里打包票,过年一定回家让家里养的白白胖胖。   他两头为难,那边是母上,这边是宁远,得罪谁也不行。   宁远也没注意,他过年没啥时间,都快没了“过年”的概念,所以等程钥提起过年了要先回C市时那叫一个猝不及防。   “啊?好,好啊。”他结结巴巴,根本没想到还有要分开这事,回来软磨硬泡把人拐来同居,之后他无论去了哪里,只要想到家里还有程钥就无比安心。   “那你一个人没事吧?”程钥担忧的问,虽然之前没他宁远也一样活得好好的。   “我能有什么事啊?都这么大人了,要不我买点东西给你带给伯母,先打好关系,以后好说话……”宁远兀自絮絮叨叨,掩饰内心的失落感。   “不用,我妈很喜欢你。”夏天回去的时候还在看他的脑残剧呢,一个劲夸他长得好,跳个广场舞也跟人卖安利,对他印象好着呢。   “那也买点,你跟咱妈多说说我的好话。”宁远露出一口白牙,还真在为以后做打算了。   “咱妈”俩字真是囧得程钥一时无话可说,赶紧顾左右而言其他地收拾东西去了。   宁远大笑,说了好几声咱妈咱妈,羞得程钥耳朵都红了。   笑过了也难掩心里面的失落,宁远觉得不对啊,怎么就把程钥当他一个人的了,人还有爸妈有朋友呢,他怎么就这么小气了?   第二天醒的时候一摸,没人,他一个条件反射爬起来,怔愣半天才想起来人已经走了。旁边的床铺已经凉了,昨晚做过后程钥说了是早上的飞机,气得他逮着人又战一回。   程钥走了,宁远做啥都觉得自己孤家寡人的没意思,成天眼巴巴等着对方消息,一个提示音都不敢放过。   这模样连助理小王都看不下去了,找到玲姐打报告,还以为宁远是最近被黑得玻璃心碎了,结果玲姐就说了句别管他,助理小王只得干着急。   玲姐是什么眼神,最近宁远谈恋爱谈的跟个白痴一样,正好人走了冷静冷静。   程钥回去之后,老妈每晚都拉着看他的综艺,每天一集,白天还循环播放,看到宁远就唉声叹气,说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听得程钥直笑,一听他妈唠叨了就在微信上跟宁远直播。   宁远如果在家就也把电视开着,调到程钥正在看的地方一起看,聊以慰藉。   这天宁远实在想得很,要视频,程钥就回了房间,关上门宁远的视频请求就过来了。等对方的脸出现在眼前,两人都笑了出来。   宁远本来性格就粘人,好久不见简直有说不完的话,一会说家里怎么怎么冷清,天冷了回来连口热水都没有怎么怎么可怜,一会又说工作上遇到谁谁谁像个傻逼,说到最后就只剩下好想好想。   看对方说得口渴喝水的空档,程钥终于逮到机会,问他,“那你还回C市过年吗?”   现在也就腊月二十几,程钥最早也得过了元宵家里才放人,如果宁远不回来过年,那距两人的相见之日还真是有点远。   “钥钥?你干什么呢?你大姑姑丈来了。”门忽然被打开,吓得程钥赶紧把手机趴桌上,“快出来,君君也来了,你也不跟妈说说你俩的进展,人姑娘还主动过来拜访了。”他妈进来关了门,怕外面客人听到,想人家姑娘那边倒是比自己儿子还主动,心里是恨铁不成钢啊。   “你没事赶紧出来,成天捣弄你那手机干啥。”   他妈妈走了,屏幕那边的宁远气得脸都绿了。   “君君是谁?”宁远声音冷了几度,双手环抱胸前,面无表情,一副审讯的模样。   “嗯……我家亲戚。”   宁远冷笑一声,信他就有鬼了。   对方拙劣的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回不回C市啊?”   “你等着。”宁远还想放点狠话,那边又传来程钥妈妈的声音,“我们程钥也是,君君进来看看,你们差不多大,有共——”   声音戛然而止,宁远看着被挂断的视频通话界面,半天没提上气来。   晚上九点,程钥已经发了十来条消息过去解释,倒是没有隐瞒,把相亲到相亲失败都说了,但对方就是拒绝回答。程钥也没办法了,天高皇帝远的,他只有等那边先消消气再说。   赵静君这回来真没别的意思,纯粹是人情往来,上次程钥回A市带去的土特产,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到底是礼轻情意重,老一辈看得重,过年回来了自然也要叫小辈来走一趟。   等人走了程钥就跟他妈说清楚了,双方都没那意思,就被跟着瞎掺和了。程钥他妈遗憾归遗憾,也看得开,就当儿子缘分还没到,十点的时候照例招呼儿子来看电视。   看着自己那张脸出现在屏幕上程钥还挺不自在的,但老妈高兴,自家儿子哪哪都好看,看了好几遍都看不厌,好在有他的地方基本就有宁远,程钥便看宁远,觉得宁远也是哪哪都好看。   十一点的时候看老妈撑不住了,劝人进去睡觉后他出来看完了这一集,想起上次第二集 看一半有事还没看完,他又调到第二集去看。   是宁远抢手机打电话,那天他半夜接到宁远的电话,原本以为对方出了什么意外,没想竟是一次改变两人关系的巨大转折。   他看着宁远抢手机,开始还在笑,后来就笑不出来了。   快退,暂停,播放,重复了好多遍,只见他脸色发白又变红,最后啪一声丢了遥控器,四处寻找手机,划屏幕的手不自觉都在抖。   好久没登小白菜的微信账号,他几乎都要忘了那个和他一样喜欢宁远的脑残粉。   有一段时间那人经常找他聊宁远,他也乐得有个知己,只是那人后来忽然就销声匿迹了,他虽然有些奇怪,但过了一段时间自然也就淡忘了。   如果不是在电视屏幕上个忽然出现这ID,或者说如果不是出现在宁远的手机屏幕上,他怕是永远地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镜头应该是不小心扫到的,晃得太快没被剪掉,大概后期组也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一个反反复复观看的怪胎。   界面是宁远抢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点进去的,拿到手机他就直接退出找联系人,然后镜头里的人就走远了。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被欺骗的愤怒?有。被戏耍的羞辱?也有。五味杂陈。   想不通,宁远那个小号来加他的时候还很早很早,甚至是在老班大寿之前,他跟宁远高中毕业后根本再无联系,宁远怎么会知道是他呢?   太多疑问,程钥想不清楚,也不敢去想,是故意骗他的吗?但他有什么值得骗呢?程钥自认自己没那个本事,所以也想不通。   说是不敢想,但脑子依然活跃得让他想原地爆炸,思维奔放直到快天亮才冷静下来,闭着眼勉强眯了会。   梦里也不安稳,还是高中生的宁远拿着手机,问他怎么那么肉麻,是不是对他有想法?   程钥吱吱呜呜想说不是,但梦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话来,急的他直冒汗,宁远似笑非笑的看他,像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继梦见宁远求婚后排名第二的噩梦。   中午起床的时候宁远回了语音消息。   程钥没敢点开,噩梦的后遗症有点厉害。嗯,其实还有点赌气。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去厨房帮忙。   桌上的手机嗡嗡又响了两声。   助理推着行李箱走宁远左边,宁远戴着大墨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路走一路低头看手机。助理敏锐的察觉到此时的宁远不好惹,默默推着行李箱走远了些。   宁远那个气啊,反了是吧,相亲现场被抓包还敢不理人。   宁远把助理使唤走了,然后打电话给程钥,依然没人接。   有点担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机场等人一个小时,没人接他,他只好打电话给老妈,电话得知老爸老妈出国找他小侄子玩去了,深感儿不如侄。   宁远觉得他果然不该瞎准备什么惊喜。最后自个打了个车回家凄凄惨惨戚戚。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被粉丝包围。   回到家那边才回了消息,问他怎么了。   宁远放下心来,又佯怒,问他是不是又出去相亲了。   结果程钥又是半天没回,宁远这回终于觉察出有点不对劲了。   虽然程钥没他话痨吧,但是有消息都是秒回,更不要说打电话错过这种事,就算实在有事没接到,对方平时也一定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回拨。   这是怎么了?   男朋友忽然冷淡,宁远很慌。   他消息轰炸,好半天那边才回没有。   宁远问他地址。结果对方忽然发了张图片给他,他手疾眼快点开,竟然是自己的小号名片。   宁远心一抖,手也跟着抖,回来聊天界面,是消息撤回的提示。   完了。   宁远一心只有俩字。   那边说发错了。   宁远想说你发错了还想发给谁啊,但他不敢说,他怂了。   为今之计自然是坦白从宽,宁远打电话,那边挂了,说没戴助听器。   他内心一阵苦涩,要换了平常,程钥肯定是不会这样回答,他甚至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打电话给对方时戴没戴助听器,因为程钥一定会戴了再接电话。   宁远急了,疯狂发消息,说自己回来了,有什么事见面说,他还想说自己在机场等了他一个小时,结果他不接电话,但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了,太不要脸了。   程钥还是把位置给他了。   一路狂奔,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到了程钥家小区外。   一看到人从大门出来,宁远就赶紧把人拉到居民楼转角去。这里两边都是高高的居民楼,中间一条小巷子,像是专门为他俩准备的。   “我错了,是,我是知道小白菜就是你,但是那也是无意中知道的,真的,我绝对没骗你。”   程钥脸红了,想起自己在宁远微博底下的留言,脸上就热得要烧起来。   “真的,钥钥你别生我气了,我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了,你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要加我好友。”   宁远犹豫了会,见程钥脸色不好看,赶紧坦白,“我觉得你说话好玩,还有啊,我开始以为你是我真爱粉,后来又看到你竟然还去迟丘那里留言,我气不过嘛,就想看看你到底是谁的粉丝,然后看到有你有微信可以加,就随手加了。”   宁远这话说的真是半点假也没掺,就差对天发誓了。   程钥又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宁远自然也是诚实的说了。程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原来那么早就知道了。   “钥钥~钥钥~”宁远上去抱住他就要亲,程钥推开他,他心里多少还有些不舒服。   “程钥!”宁远严肃起来,“那个君君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说清楚!”   程钥愕然,“你不相信我?”   宁远立马又怂,“我信我信,你别生我气了嘛?”   两人腻腻歪歪,浑然忘了再隐蔽这也是公共场合。   “程钥?”母上大人声音从巷子口传来,手上还挎着个菜篮。   一不小心就出了个柜。   不久之后,回过味来的宁远问,“不过后来我用小号关注你,才发现我们居然是互相关注的关系诶,我那小号是高中时候的,你高中就关注我了啊?”   程钥不说话。   就像宁远很少提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不告诉他名字的小程钥,有些事就适合藏在心里。 特签番外2017.11.03 《乞人轶事》&《职业抢热评》联合番外2017.11.03 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平常傍晚。 宁烨下课后开车去了江柯工作的大厦,到了楼下,打电话,那边应了声好就挂断电话。宁烨便下车未点了支烟,烟才燃了一半,他就见那人转过大厦门口的花坛,径直朝他而来。 他伸手从车窗拿过烟盒,撼灭指尖燃掉一半的香烟。 江柯只看了他一眼,绕到副驾坐下。 他坐进驾驶位,笑,“半支。”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他不记得了,一个人的时候他习惯点上一支,尽管多数时候只是让烟漫漫燃尽。 江柯听了点点头,他从不反对,只是你能看出来他不喜欢。 “去别苑吃?”宁烨问。 “回家吃吧。” “嗯……今天有惊喜,真不去?” 他现在开的车是江柯买的,每夭送人上班再接人下班,对于这个安排,两个人都甘之如怡。 A市的下班高峰期,公路上挤满了各型各色的车,车灯和着路灯,映在没开灯的车里,斑驳陆离,人脸也时明时暗,显得妖冶美丽。 红灯的时候宁烨偏头看人,伸手在那张面无表情的清秀脸蛋上摸了一把,调戏意味十足。 江柯后知后觉的侧头,看到车窗对面的人,皱眉瞪他。 两人的动作被并排的女司机看到了。 宁烨意识到后回过头,对那人笑笑,升起车窗。 他解了安全带,右手扣住江柯脖颈,倾身凑上,舌尖顶开对方的唇齿,两人接了一个不到10秒的深吻。 “没有烟味。” 宁烨回身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别苑在一家商场顶楼,两人吃过晚饭后,宁烨掏出两张电影票。 所谓的惊喜就是看场电影。 不惊不喜。 不过对两个忙人来说也算是少有的机会。 “重点是不花钱,”宁烨颇有点自得,“我抽奖中的。” 中午院里有活动,宁烨是路过时被学生拉住随手抽的。 青春疼痛系爱情片,两张电影票,外加大份爆米花,两杯可乐。 电影院七楼,4号巨幕大厅。 两人进去的时候人还不多。位置在八排十一十二座,精华所在。 江柯是提前走的,这会空下来一直在翻看邮件。 宁烨便坐在位置上吃爆米花,自己吃还不够,非要塞给江柯,江柯不堪其扰,便换了一个相隔一位的座位坐下继续处理工作。 “宁老师?” 旁边有女声响起,江柯偏头便看到一个中分长发的女孩子站在宁烨左手边。女孩子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十分漂亮。 宁烨看她,笑着说了句“你好”,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 江柯回过头继续看邮件,只是怎么也管不住耳朵,两分心思在手机上,八分心思己经分到了旁边那两人身上。 “老师您怎么一个人?您不是说跟家人一起來?” 宁烨笑而不语,偏头看向江柯。 江柯顶着那眼神撑了一会,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自然地把手上的大桶爆米花递到江柯怀里,江柯便抱住。 “嗯?这位是您朋友呜?”女生这才注意到江柯,甜甜地笑,大方有礼。 “不是。”宁烨笑,“他就是我家人啊。” 电影很无聊,看到一半宁烨就开始打磕睡。 江柯拉拉他的衣袖,两人无声对视一眼,一起起身猫着腰提前离场了。 “真的是我自己抽中的。”出门后宁烨就打包票做保证状,“别人放没放水我就不知道了。”他一脸无辜,就算猜到为什么负责抽奖的学生会忽然出现在旁边,也心知绝也不能说。 江柯叹口气,拉住宁烨手腕,“走,这里。” 两人便悄悄进了拐角处的三号厅。 巨幕屏上放映的是最近口碑评分都很不错的一部犯罪片。 不过,奇怪的是能容纳百人的大厅竟在电影己经开始了还没一个人。 做贼心虚的两人挪到最后一排的角落,不过几分钟,就看到一个人进未了。江柯拉着宁烨弯下腰,借前面的椅背挡住两人的脑袋。从椅背缝隙间,能看到那人前脚进来坐下,又有一个戴着鸭舌帽,身穿大码卫衣的男子进来,两人一前一后,挨着坐在电影院最中心的位置。 他俩猫着腰,看两人都坐下后才直起身子。 戴着鸭舌帽那个人取下帽子,侧身笑着戴在另一个人头上。 宁烨记性不错,一眼就认出那笑着的人,他上课时从学生手里的杂志封面上看到过。 电影里面,一张病态般苍白的脸被给了一个特写,那脸上带着一个冰凉渗骨的笑。 是他,也不是池。和他刚刚的笑全然不同。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学生嘀咕的那句话,“他们姓宁的都长这么好看,是不是一家的啊?” 宁烨看那人捂住旁边人的眼睛,电影里正放到血腥的一幕。 被捂住眼睛的人不乐意地扒下他的手,他干脆凑上去压着人亲。 看到两人大胆的亲吻,宁烨才反应过来,三号厅大概是被他们包场了。 江柯应该也注意到了前面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吻,但他向来对别人的事少有兴趣,这会儿正认真的看电影。 宁烨靠回椅背上,伸手捉住他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下,没再放开。 托前面两人的福,宁烨头回和江柯在电影院堪称亲密地看完了一场电影。 离开的時候,明星搭着另一个人的肩膀,两人看起来亲密而又不暖昧。如果不是看到那个大胆的亲吻,宁烨大概会以为他们只是好兄弟。 “走吧。” 看那两人出去了,他俩才站起来准备离开。 “忘了什么?”声音传来的时候两人己经来不及躲藏,四个人眼对眼,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手机。”宁烨听到站在明星前面那人说。 宁烨对着明星眨眨眼微笑,牵着江柯的手一直没放。 一次无意的相遇,两站幸福的终点擦肩而过后,各有各的守候,谁也不千预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